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镣中闲笔(01)

第(3/11)节
还能跑了不成?荒谬!可笑!

    然而判书还没完,被锁手罚跪的女廪生如小兽一般怯生生哀叫着,她明白,再悲愤也好,也该强迫自己听完全文再瘫软下去。

    「另宣判,羊钰本属公门莘李,不思砥储,反效黄鼎故事,失德于天。故革除其功名及书院门生身份,永不叙用!身为高门贵胄,犯上悖狂,其心可诛,乱纪于地。故罚生世没入狗籍,自宗谱、家庙中剥除名号,赐姓为黥,并抄没一切私产充库!」

    如果说之前宣判是铁秤砣,那最后的没籍改姓就成了压倒羊钰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脑瓜「嗡」的一声,几乎在耳鸣中背过气去。爹爹、慈爱的阿母和对她百依百顺的小姑没有庇护她,盛赞她才情的师长们也未施以营救,她惊恐地意识到,就在刚刚,自己已像袋后厨垃圾似的被宗族师门扫地出门了。

    她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谢恩,但拼尽全力,也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古怪的呛咳声。再过片刻,呛咳转为抽噎,她将头垂在对襟蝉翼短衫的琵琶袖上,绝望又丢脸地啜泣起来。为什么还要替她赎命?一夜间从万众瞩目品学兼优的千金才女沦落成为罪狗,要先刺字毁容,然后披枷踩镣地一路走去甘枣州,她宁愿去死,现在就死!

    好在差役非是黄口小子,在提刑司见惯了狱中冷暖的他此时颇有人情味地选择沉默,给槛笼里崩溃的小廪生留出些许喘息时间。我偏不要你的怜悯,恶心,下贱,做作!意识到自己在被这庸人贱民「开恩」的羊钰哭得更大声了,滚开!要想我跟你走,除非你有胆在这格杀了我!

    不知过去多久——兴许是一刻钟,因为琵琶袖已被泪水与鼻涕濡透,湿答答的担在她藕臂上。终于拾回几分理智,羊钰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吐出字句:「罪女罪女谢上善隆恩」

    这便是她情愿配合的讯号,差役那张沧桑老脸上眉毛一挑,显然是惊愕于这次的犯人这般识相,这般快速地进入状态:「既如此,就先由我家闺女为侬黥面,我先上去取些戒具则个。」

    闺女?睁大迷蒙的泪眼,羊钰这才发现风灯照出的光晕边缘中还有一人,只不过先前她心乱如麻,没甚留心:那是位比她高挑许多的姑娘,身裹提刑司的黑银官服,发如女侠般简单以布束住。她那张葵籽般瘦美的面庞倒与差役有几分酷似——当然,如果忽视那张脸上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污物般嫌恶到极点的神情。

    「比侬小一岁待伊冬天拿到璇峨派的侠名状,便可正式做捕快了。」仿佛搞不清气氛般,差役乐呵呵地介绍,那种软化下来,与方才宣判时截然不同的语气更使得羊钰莫名妒恨起来。

    我也想被温柔以待她咬起下唇,感觉酸酸的,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想听到软话想被哄几句想有人能考虑我的感受想要自由一声清脆敲击将她勐地拉回现实,女差役努着嘴,居高临下甩来一个鄙夷的眼色:「聋了么,罪人?再不坐直,黥坏了脸你可没地方哭去!」

    难道要这样锁着手,隔着槛栏黥面?悲戚被讶异与忿怒吞没——太过分了,我又跑不脱,你们何苦这般大费周章层层加码!

    但出口申辩的胆子自是半点没有的,羊大小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听命挺腰,眼睁睁看着对方从针盒中取出一根细如毫发的金针,在风灯火焰上烤至红热,然后浸入一旁墨瓶,蒸腾出细小的「滋滋」声。发布地址fb.c⊙㎡

    过去求学时,家里就常取笑自己是八头牛都扯不回来的强脾性,可再如何倔硬,热针刺破肌肤时时那种被万虫啃噬的剧痛还是把昔日督府千金逼得颤栗起来。好痛好痛好痛!她在心里打着滚哭叫,不要黥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奉给你,求你别再黥了!

    「不许出声!」被扰乱工作的女差役秀眉一颦,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有胆子勾结流贼劫掠市镇,犯下这种砍脑袋的好事,还怕几根针么,给我憋回去!」

    等不来期待中的关心,只有变本加厉地羞辱,羊钰感觉一口整齐的银牙都要被她咬碎了,死命噙住泪水时,她敢发誓嗅到了自己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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