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中闲笔(02)
第(2/9)节
冷水浇身,至于仗着自己肚内那点文墨想抗辩一二?那干脆丢来一册《女诫》与《皇赵女监行例》命其彻夜复诵不得入睡,最后以袜团麻核噤口,看她这生性狂悖的小贱蹄子吃着自己脏臭足袋,还能顽抗到几时!
结果可想而知,经历了最初几日的酷烈调教,黥钰周身上下那最后些许自恃身份的作态便如她的衣裙与长发一般,被撕扯了个粉碎。或许她打心底远未驯顺软化,可至少表面上确是有了几分重罪黥囚该有的模样——用裴家姐姐的话说,便是知了自己本分。
本分是什么?心存感激,认罪服法!
认清现实吧,黥钰!你早就不再是那个矜贵到耀眼的名门之花了!莫说被敲打几下,就是对方剥脱了你的罪衣罪裙喝令赤身跪行,你也须咬着牙关,无比恭顺地一边弯软膝盖,一边还需谢管教赐罚!
因此眼下还是放聪明些,循监规行事为好。捋着僵硬的舌头,将背得比圣人经籍还烂熟的请安话儿吐出,许是生来面皮就薄,明明已该习惯了这等「最寻常」的屈辱,可黥姑娘还是被这番自我轻贱羞得面颊赧红。
「起来罢!」
大赵律例,流徙犯人凡饮食醒觉便溺更衣后,都需第一时间向押差叩拜请示。这本是要为差役留出时机检视前者戒具有否松脱,可如今俨然已异化为其作践囚犯的陋规。黥钰怕的便是这裴子鸢借题发挥,凭空造些苦头出来给自己这赖床小女囚品尝,如今逃过责罚,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她也没高兴太久:「已是五更天,哪还有早膳给你这大小姐留着速速入城办了正事,再填肚子罢!」
身为重犯,黥钰的「正事」自然是也只可能是游街。起解上路半月来,每至一府一县便要将她如驮畜般在街面上牵几个来回,以此「养廉耻,正视听」。唯一令她稍感宽慰的是,许是提刑司终究顾及书院、宗族体面,没在徽水便这令她如此丢丑。
得知自己将要忍受饥饿与羞耻的双重折磨,黥小娘自然难有什么好心情,只得垂着头颅,任姐弟俩一前一后将自己带往刚刚打开的城门。此地仍在江南,却是出了银瓶州地界,来到了西面淳庐一处名叫瓮江的县城,走到门洞近前,便也能见到几丛绰绰人影,大抵也是跟他们一样,赶着清早宵禁结束入城。
凭过往经验,自己这扛枷拖镣的女黥犯免不得引发一番观赏品评。黥钰对此几乎是麻木无感了的——可她仍想不到,仿佛上苍也存心玩弄着她,今次她可没法轻易「过关」!
「这城门怎地还不开?」
「怀华兄稍安勿躁宵禁是我朝定例,便是我等学子也通融不得的」
「令我辈与乡野村夫一同候门本就不妥!况且你看,就连这些个皂吏罪人也要跻身了。」
「怀华慎言,不过你看那囚犯,是否像是」
几名年轻士子身上锦袍染得花花绿绿,与旁侧挑菜欲贩的「泥腿子」划开了一条分明泾渭。倘若黥姑娘没被裴子鸢连日来花样百出的责罚手段骇破胆,她此时定要不顾一切挣脱牵拉仓惶逃开——不为别的,就凭这些士子声音她识得!胡存、陈怀华、段彦行俱是昔日在书院求学的同窗。如五雷轰顶般,黥钰哆嗦着薄唇,俏脸更是垂得愈发低了几分:她只道离了银瓶总该「安全」,谁成想还能遇上熟人——是了,他们定是游学至此!
脏兮兮怯生生的小羊蹄子踩着草鞋扭了三扭,终是极不情愿地踉跄迈动起来。因佩戴者无法提拎锁链,脚镣便愈发「嚓嚓」作响,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布,这里有一位沦为刑徒的通贼贵女,正无比卑屈耻恨地佩着「大械」,试图用余生去赎还自己数不尽的罪孽。黥钰感觉自己锢在枷板上的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可她就算再怎么心存抵触,也注定逃不过接下来的难堪局面了。
「不是像,那根本就是她。你看到枷上封条没有?
『重判严管女犯黥钰』!」
「好一个『黥钰』,羊氏竟是连姓也剥除,给她录了狗籍」
「不弃车保帅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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