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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7/8)节
的水波的映照而得到了解放。此时,金阁好像是用永恒飘动的风、水和火焰般的材料筑成。

    金阁的美无与伦比。我知道不堪的疲劳来自何处。美利用最后一次机会再度大显神威,试图用以往无数次袭击过我的无力感束缚住我。我手脚瘫软。直到刚刚,已经同行动近在咫尺的我,再次远远退回。

    “万事俱备,只差行动,”我自言自语,“既然行动本身完全处于梦幻之中,我既然已经完全在梦幻中生活,那么还有行动的必要吗?这不是徒劳无功的事吗?”

    柏木所言或许是对的,他说,让世界发生改变的,并非行为而是认识,并且是一种可以使人尽最大限度地模仿行为的认识。我的认识便属于这一种,并且真正使行为变得无效的也是这种认识。如此看来,我这么长时间的周密的准备,岂不是完全为了“不行动也未尝不可”的这一最后的认识吗?

    请看一下吧,对我来说,行为现在不过是一种剩余物。它已脱离我的人生,脱离我的意志,犹如一架冰冷的铁制机械在我面前等待我去启动。这样的行为和我,俨然毫无关系。至此为止是我,从此往前则不再是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变得不是自己呢?

    我倚靠在松树上,树干湿冷的肌肤使我心神荡漾。我感到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冰凉便是我本人。世界静止不动,无欲无望,我如愿以偿了。

    “这剧烈的疲劳是怎么回事呢?”我想,“总感觉周身发热、疲倦,手无法自由活动。我肯定生病了。”

    金阁依然光辉灿烂。如《弱法师》[30]中的俊德丸看到的日落时分,面朝极乐净土冥想中的景致。

    俊德丸双目失明,在黑暗中见到了夕晖翩舞的难波海。天气放晴时,甚至还看到夕阳映照下的淡路绘岛、须磨明石、纪之海……

    我只觉得浑身麻痹,泪水涟涟而下。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即使被别人发现也没关系了。我可能会保持沉默,不去辩解什么。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叙述关于我从幼年开始记忆的无力,但我应该说突然苏醒的记忆也带给了我死而复生的力量。过去,不只是将我们拖回过去的境地。过去的各种回忆,数量固然不多,不过有的地方安有强力弹簧,一旦现在的我们同其接触,发条便会立马伸长,把我们弹回未来。

    身体麻痹了,可心灵仍在某处摸索回忆。某些语言偶然泛起又消失了。心灵的手眼看就要够到了,却又倏忽不见了……那些语言在召唤我。大概是为了激励我而正向我走近。

    向里向外,遇者便杀。

    这就是《临记录》“示众”这章最出名的一节的第一行的内容。接着语言流畅地出来了:

    遇佛杀佛,遇祖杀祖,遇罗汉杀罗汉,遇父母杀父母,遇家眷杀家眷,始得解脱。不拘于物而潇洒自在。

    这段话将我从深陷的无力中一举弹出。我顿时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尽管如此,心灵的一部分却执着地告诉我,今后我应该做的事将以徒劳告终,我的力量变得不害怕徒劳了。因为是徒劳,才应该做。

    我卷起身旁的坐垫和包袱皮,夹在腋下,起身望了望金阁。金碧辉煌的梦幻金阁开始光彩黯然。栏杆逐渐被黑暗吞没,林立的柱子也依稀莫辨。水光消失,屋檐内侧的反光也不见了。没过多久,细部也彻底融入黑夜中,金阁只剩下黑魆魆的朦胧轮廓。

    我拔腿便跑。绕金阁北侧飞奔,我脚步熟练,没有摔倒。黑暗不停地在扩展,为我引路。

    我跑过漱清亭,从金阁两侧的门板纵身跳进了两扇打开着的大门中,把腋下的坐垫和包袱皮扔到堆放在一起的行李堆上。

    我的心兴奋地怦怦直跳,湿手微微发抖。火柴也湿了。第一根没有划着。第二根刚刚划着又折断了。划第三根的时候,我用手挡住风,火光从指缝间透出光亮,划着了。

    我寻找稻草的位置,因为刚刚我把这三捆稻草四处乱塞,眼下已经不记得塞到何处了。等我找到的时候,火柴也已经燃尽了。我原地蹲下来,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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