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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6/8)节
展现在我眼前。我好像把盲人的视力由于自身发出的光而变得透明,从外面也能够让人一一看清潮音洞壁顶的仙女奏乐图,和究竟顶墙上斑驳的古老金箔的残片。金阁精致的外观同它的内部浑然一体。那结构与主题的清晰轮廓,那将主题明确的细部上的用心的重复与装饰,那对照与对称的效果——这些我都可以一收眼底。法水寺与潮音洞同样宽敞的二层,尽管显示出微妙的差别,但仍处于同一处深深的屋檐的庇护之下,犹如一双相近的梦、一对相似的快乐记忆叠印在一起。原本如果只是其中之一就会容易被忘却的东西,眼下将两个上下轻易地组合了起来,所以梦就成了现实,快乐就成了建筑。不过第三层究竟顶骤然收拢的形状,使得一度得以确立的现实分崩离析,最终归顺并臣服于那个黑暗而辉煌的时代的高深的哲学。于是薄木修葺的屋顶高高隆起,金凤凰连接着无明的长夜。

    建筑家对此仍旧感到不满足。他又从法水院的两边探出一间类似钓殿的玲珑剔透的漱清亭。貌似要打破均衡,他就将其赌注一股脑儿地押在了一切美的力量上。对这建筑物来讲,漱清亭是反抗形而上学的。尽管它绝非长长地伸展于地面上,但是的中央奔往无极的远处。漱清亭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鸟,现在就展开翅膀,正从这建筑物逃往地面,遁向现实世界所有的场合。其含义是由规定世界的秩序通向无规定的东西,甚至可能是通向感觉境界的桥。是的,金阁的精灵便始于这座形似断桥的漱清亭,在成就三层楼阁之后,重新从这座桥上逃之夭夭的。为什么呢?因为地面上飘荡的巨大的感觉魅力,尽管是筑就金阁的无形力量的源泉,但这力量在秩序完全建立、美丽的三层楼阁建成之后,便再也无安居其中的耐性,只好沿着漱清亭重新逃回地面、逃回无边无际的感觉的荡漾、逃回故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途径了。这是我时常思考的事。每当我观赏镜湖池弥漫的朝雾和夕霭的时候,我便总觉得那里才是真正筑起金阁的巨大的感觉力量的栖居之地。

    于是,美统辖了各部分的争执、矛盾以及所有的不协调,并且凌驾于它们之上!它如同用泥金在深藏青色册页上一字一字精准地抄录下来的纳经[29],是一幢用泥金在无明的长夜中修建而成的建筑物。不过,至于美到底是金阁本身,还是与包含金阁的虚无之夜属于同一性质,则不得而知!或者两者均是。美既是细部,也是整体;既是金阁,也是包容金阁的黑夜。如此一想,昔日曾经困扰着我的金阁之美的不可解,好像已经解开了一半。为什么呢?因为如果审视其细部的美,诸如其立柱、栏杆、板窗、门板、花格子窗、宝形造型的屋顶……其法水院、潮音洞、究竟顶、漱清亭……地面的投影、池心的小岛群、松村以及泊舟石等细部的美,便会得知美绝对不以其细部收场,以其局部结束,而是任何一部分都蕴含着另一种美的预兆。细部之美,其本身就充满着不安。虽然它追求完美,但却不知完结,被怂恿去追寻另一种美,未知的美。于是,一个预兆连接着一个预兆,这一个个并不存在于此的美的预兆,构成了金阁的主题。这样的预兆,原来就是虚无之兆。虚无,原来就是这个美的构造。于是这些未完成的细部的美,便自然包含虚无之兆,这座用纤巧玲珑的木料构成的建筑物,恰如璎珞在风中微微飘摇一般,在虚无的预感中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金阁之美却从未中断!它的美总是在某处回响。我像一个得了耳疾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金阁之美的回响,并习以为常。若以声音作比,这座建筑物便像是连续响了五个多世纪的小金铃或者小琴。若其声断绝……

    ……一阵剧烈的疲劳感袭上身来。

    想象中的金阁仍在黑暗中的金阁之上,清晰可见,闪闪发光。池畔的法水院的栏杆彬彬有礼地退下,屋檐下由天竺式的肘托木支撑的潮音洞的栏杆,梦幻般朝地面探出胸去。房檐白亮亮地印入池水,水波的荡漾让倒影也起伏不定。斜阳辉映或者月光照耀下的金阁,之所以像一种神奇地流动的东西,一种展翅欲飞的东西,就是由于这水光的作用。坚固的形态由于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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