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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4/13)节
能依据惯例宣布老师的名字吗?我可能会打破七百年来的惯例,宣布出其他名字吧。初春的下午,方丈室内有些寒冷,室内充斥着五种香的香气,佛具后面摆放着的闪光的璎珞、主佛像背后环绕着的耀眼的光环、并排坐着的僧侣们的袈裟的色彩……我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去那个地方点燃嗣法香……我在心中描绘着我变成了新任住持的形象。

    ……就在此时,我可能在初春寒冷的空气的鼓舞下,用同样存在于人世间的耳目一新的背叛糟蹋这种习惯。只怕在座的各位僧人会在惊讶到瞠目结舌、气愤之余脸色也变得惨白吧。我不想说老师的名字。我要讲出其他人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然而,谁是真正省悟的师父呢?谁又是真正嗣法的师父呢?我结结巴巴地讲,这另外的名字因为口吃,无法轻易地讲出来。这个名字可能被结结巴巴地说成“美”,又或是说成“虚无”吧。因此而引发了哄堂大笑。我在这笑声中呆然不动……

    ……忽然,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作为侍僧,我将老师该做的事全都协助完成了。对侍僧来说,出席这样的仪式原本是可引以为豪的,然而当日的主宾却是鹿苑寺的住持。主宾嗣香结束之后,必须要敲打一下白槌,用来证明新任住持并不是赝浮屠,意思就是并不是冒牌的和尚。

    老师开始念诵:

    法筵龙象众,

    当观第一义。

    刚讲完话,他便重重地敲打了一下白槌。通过这回荡在方丈室中的响声,我又了解到老师手握的权力是多么有效。

    我难以忍受老师那无休止的沉默的放任。只要我还存有一丝人的感情,便无法不期待获得对方相应的感情,不管是爱还是恨。

    只要有机会便窥探老师的脸色,这早已变成了我的一种令人同情的习惯,不过在这习惯中没有浮现出一丝特殊的感情。这样的毫无表情也不算冷漠。即使这代表着一种侮辱,也并非针对我自己,而是针对更加普遍的东西,比如针对的是普通的人性或者各种抽象的概念。

    从此,我决定强行让自己不断想象老师那像极了动物的脑袋以及丑陋的身体。想象着他排便的样子,甚至想象他和穿着褐红色大衣的女人同床共枕的样子。想象着他那无表情放松了下来,他那快感放松了下来,脸上浮现出看似欢笑又看似很痛苦的表情。

    他那光滑且柔软的肌肉,和同样光滑且柔软的女子的肌肉相融合,几乎无法分辨出来了。老师的大肚子,和女人的大肚子相互挤压着……不过匪夷所思的是,不管我有着多么丰富的想象力,都会立刻将老师的无表情与排便和交配等动物性的表情联系起来,不存在填补其间隙的东西。日常的细腻感情色彩如同彩虹一样,不是充满天宇,而是一个一个通过一个极端朝着另一个极端变形。要说只存在罕见地关联其间的东西、罕见地带有一丝线索的东西,也就只是那一刹那讲出的非常粗俗的呵斥:“浑蛋!你是跟踪我吗?”

    不想再想了,也不想再等了,最终我变成了被困在欲求中的俘虏,希望哪怕只有一次,也要清楚地捕捉到老师那可恶的面孔。最终,我想到了这样一个诡计:我猖狂且稚气满满,虽然心里很清楚对我没有好处,但我却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甚至顾不上这样的恶作剧会让老师更加误会我了。

    我去学校向柏木打听店铺的地点与名称。柏木什么都没问便跟我讲了。我当天就赶到了店铺,眼前是数不胜数的如同明信片大小的祇园名妓的照片。

    猛一看,经过人工化妆之后的女人的脸都差不多;仔细一看,却能够观察出她们性格之间微小的差别。从白粉胭脂相同的假面具中,阴暗与明朗,机灵的智慧与漂亮的愚蠢,不开心与无止境的开心,不幸与幸运等五彩缤纷的色调活灵活现。我费了半天劲儿才找出来我想要的那一张。这张照片经过店里灿烂的灯光的照耀,它的亮光纸面闪闪发光,差点就让我错失了它。但是,拿到手里之后,照片便不再反光,我便看到了穿着褐红色大衣的女人的面孔。

    “这张我要了!”我告诉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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