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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3/10)节
    在黎明前的冷空气中,这间从未有人居住的和式房间,非常寒冷。烛台上的火焰在不停地摇晃。我们在三拜之后,站着叩头,随着钲声再跪坐叩头,重复做了三次。

    早课念诵经文时,我总是会从那集体诵经的男声中感受到一股活力。早课的诵经声当属一天中最响亮的,足以驱散整晚的妄念,仿佛从声带里爆发出一阵阵黑色的飞沫。我自己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感觉我的声音也一样能够驱散自己身上男人的污秽。这种感觉,竟然神奇地给了我很多勇气。

    我们开始“粥座”前,老师便要出发了。根据寺院的规矩,老师外出,寺院众僧全都要在正门前排好队伍送行。

    天还未大亮,天空中繁星点点。在星光的照耀下,通往山门的这段石子路,明晃晃地伸展着,高大的泡树、梅树、松树的影子洒落在四处,交汇融和,铺满了整个地面。我穿的那件毛衣有个破洞,胳膊肘感受着拂晓的冷空气。

    一切都在无声地进行。我们默默地低着头。老师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得老师与副司的木屐在石子路上所发出的咯噔声,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一直等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才算结束。这是禅家的礼仪。

    他们渐渐远去了,我们所看到的并非他们的全部背影,只不过是洁白的僧衣下摆和白布袜子罢了。有时已经无法看到了,那是因为被树影遮住了。不久,树影对面又出现了洁白的僧衣下摆和白布袜子,脚步声听起来反倒更加响亮。

    我们一直没动,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门之外。对送行的人来说,这段时间太漫长了。

    那时候,我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异常的冲动。想立刻讲出的重要的话语却因为结巴而无法说出,这股冲动就这样在我的喉咙里燃烧了起来。我盼望得到解脱。之前母亲曾经暗示我,叫我继承住持之位,不要说这种愿望,就连升大学的愿望,我当时都不稀罕。我盼望能够从那种对我无言的支配以及压迫下逃离出来。

    那时候,不能说我没有勇气。我了解坦白需要的勇气!二十年来,我选择沉默地生活,但对于坦白的价值我是明白的。难道是我莽撞了吗?为了对抗老师的无言而坚持隐瞒的我,也是因为想尝试一下“行恶是否可能”。要是我一直到最后都不忏悔,那么行恶就会成为可能,即使仅仅是微小的恶行。

    可是,当我看到,老师那洁白的僧衣下摆和白布袜子在小树林里若隐若现,然后逐渐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时,我喉咙里燃烧的力量,几乎要失控。我想坦白一切。我想追上老师,拽住他的衣袖,大声告诉他那天在雪地发生的事。我想这样做,绝不是因为尊敬老师,对我来说,老师的力量仿佛一股强大的物理性的力量。

    ……可是,要是我坦白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犯下的小恶行便会消失。这种想法制止了我,我的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了似的。这时,老师的身影离开山门,消失在黎明的天空下。

    大家顿时沸腾了,吵吵嚷嚷跑进正门。我还没回过神来,鹤川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肩膀醒过来了,这骨瘦如柴的丑陋肩膀又变得矜持起来。

    ……虽然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如前文所述,结果我还是顺利地进入了大谷大学。没有忏悔。过了几天,老师将我与鹤川叫了过去,简单地说了几句,要我们开始备考,为了让我们好好备考,免除了我们的杂务。

    我就这样上了大学。不过,这也不能表示一切都结束了。老师这样的态度,还是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关于继承人的问题,也没人知道他的打算,他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大谷大学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让我感慨的地方,也是我感到离自己的思想最近的地方,这里便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

    这座大学大约创建于三百年前,宽文五年筑紫观世音寺的大学寮迁移到京都的枳壳宅邸,便是这所大学的前身。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都是大谷派本愿寺弟子的修道院。到本愿寺第十五世常如宗主时,浪华的门徒高木宗贤向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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