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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之逆》01

第(2/4)节
上位者的气质太过明显。他跟着走过去,越近越觉得呼吸那根弦绷紧起来,画面比起和和睦睦的重组家庭见面会,倒更像某种觐见或献祭。他母亲介绍了几句,男人点点头目光划向他,他赶在跟人对上视线之前垂下眼睫,换抿着浅粉嘴唇拼凑腹稿,母亲朝背后推来一把提醒他,正赶上他准备迈步向前,步调被扰乱,趔趄之下竟直直跌跪在地,下巴险些磕上对面人的膝盖。他慌得脑子里白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大概相当滑稽,周围却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笑,没有人敢笑,只一只手掌放在他头顶,轻揉了揉,又沿着后脑滑到后颈一块皮肤,顺着脊背抚摸猫咪似的,全然的长辈性质。他抬头懵懵地对上男人端详的目光,那人天生一副不太明显的内双,俯视时眼睑深处两道长线才居高临下地勾显出来,给面容染点冶艳的阴,这样看着他,询问的口吻倒意外平和:“舒伦,是吗?”

    少年双唇抿成一条拘谨的线,只点点头,对方又问他年龄,他轻声回答十五岁。男人嗯了声,抬手让人递来一只盒子,打开是一枚精致的胸针,乳白珍珠母贝与冷蓝珐琅捏成一片片柔薄花瓣,包裹中央的尖晶石,一朵很衬少年湖蓝双眼的香根鸢尾,被人取出来亲手别在他胸口。身形随气息一起俯近时他下意识想躲,堪堪忍住,眼睫稍颤,耳垂泛粉,显出点猫咪应激的情态,对方的手近在咫尺,手指修长而腕骨宽大,让他莫名屏息,怔忡半晌才想到这是长辈给晚辈见面礼,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戴好后他嗫喏片刻说谢谢,又鬼使神差补上一句“我以后要叫您父亲吗”,对方帮他整了整衣领,说你随意,眉弓抬起,底下的双眼稍微弯眯着,不知是安抚他还是笑他紧张不安的情态,“小家伙,不用这么怕我。”随着柔和调侃的话语落地,那双手掌将他从地毯上扶起。

    塔尔缇斯——他的新父亲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说实话并不糟糕,不像大多数身居高位的alha一样严肃可怖,某种程度上甚至称得上亲切,但——或许是小动物纤细敏感的神经拥有对于危险和天敌本能察觉,或许是通俗小说中继父继母始终戴着阴险邪恶的刻板面具,又或许是初来乍到寄人篱下让他拘谨过头,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糅合一起,让他自那时起便隐约种下对这位继父的恐惧。

    留在庄园的日子一如既往,少年的日程表被一节节家庭教师授课排满,他的母亲早就对束缚o那套相夫教子的说法厌烦透顶,莆一结婚便把包括儿子在内全部有关家庭的责任当成茧蛹甩开,像新生的蝴蝶一样飞扑出去,流连在歌剧、时装秀与情人的臂膀之中。他见不着母亲,反而跟继父碰面的次数多些——塔尔缇斯还没到会被岁月漂白鬓发的年纪,头发黑浓,面容细看带些深远的混血感,态度始终如初见一般温和,面对他的日常问好偶尔会借几句轻柔调侃缓解他的紧张,却无端给他一种雄狮的感觉——捕食之外宽宏温稳的雄狮。少年怀着说不清的心思悄悄观察过继父一段时间,像要为自己的畏惧找出凭据——这人每晚回庄园的时间不固定,处理完公务会坐在灯下戴着眼镜看会儿书,肘尖习惯性支着桌面,偶尔喝半杯兑冰的酒。据说联姻夫妻通常各玩各的,母亲挺符合这一说法,他继父倒没带过什么情人回来,踏入庄园的客人从来只有一看便身份不凡的人物,少年确信在电视上见过其中许多面孔,那些长久把握权势的傲慢气度掺进细微恭敬,而他继父始终态度平和,偶尔几个握手和简单赞扬更接近恩赐,仿佛一泊表面倒映灿金光色却深邃无底的湖水。庄园里还养着宠物,宅子里几只猫,草坪上十几条不同品种的猎犬,湖里游着黑天鹅,书房窗上挂着供金丝雀停驻的歇脚柱——大有朝动物园发展之势。他继父养这些似乎并非出于有钱人装点门楣的把玩炫耀,和宠物在一起时难得流露放松神态,清楚记得每一只动物的名字与习惯——世俗观念里喜欢动物的都是有爱心的好人,少年不能确定,只觉他的畏惧越发成为无根之萍,反而因为冒失的跟踪被人捉住过几回。譬如午后抱着绘本想提前躲进藏书室,推门却发现男人已经在里面,他慌忙道歉“打扰您了,父亲”,对方倒浑不在意地叫他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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