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纳斯鲍姆《善的脆弱性》看宋阅的道德困境by陌上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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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美好生活而践行伦理的努力迸发出了格外耀眼的光芒。
结合《帝台春》原文来看,宋阅面临的道德困境正是由“冲突中的努力”贯穿始终。楚王君夺臣妻,让宋阅这个温柔敦厚的君子遭逢不幸、进退维谷:一边是他的结发妻子,一边是他必须效忠的君主,一边是他面对的宋老爷子掌家时期“迂腐”、“愚忠”的家族,还有天下人悠悠之口。
楚王的做法无疑是悖德的,也可以想见这对于自幼熟读儒家经典、秉持礼义的宋阅无异于信仰崩塌。他当然是深爱南婉青的,但是残酷之处也正在于此:楚王无德,他却无法抛下这些对自己而言已经坍塌的信念,无法抛下已经内化为他自身一部分的、儒家有关君臣父子的社会规范与家族重任。
“家听于亲而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君,元夷之通义也。”他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效忠楚王,但他所成长的环境也不容他造反——他没有想象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即便有,也没有揭竿而起的勇气、魄力、资源和手段。所以,宋阅只能怀着痛苦与对南婉青的愧疚辞官归隐,这也是他在这个道德困境中唯一能够做的微弱反抗。
宋阅之所以现在来求回青青,与他处境的转变密切相关。宋老爷子去世,宋家想重返朝堂。宋家原本远离朝堂是因为宋老爷子效忠前朝、不事二主,但现在宋阅希望求回南婉青并以此为筹码向宇文序表忠,与此同时也带领宋家回归朝堂,因此来自宋家一方对宋阅的阻力小了许多。
全天下人都知道南婉青是被楚王强抢的,而且也知道宇文序封南婉青为宸妃只是让她享妃位俸禄,并非为后宫中人。宋阅敢到宇文序面前要人,一是因为名义上他具有正当性,甚至宇文序若开恩允许青青回到宋阅身边,也能成一段君臣佳话。二是宋阅对宇文序和南婉青之间感情的判断,认为二人只是互相利用。
宇文序所表现出来的宠爱,在熟悉朝堂权力争斗的官员看来未必不知多有表演的成分。只不过宋阅不幸地错过了时机——此时的宇文序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动心,绝不会放手。宋阅的判断失误导致自己身陷囹圄、面临死罪。宋梦真的死很难说与宇文序对他的忌惮没有关系,可以想见宋家的处境也非常不妙。
我力图呈现宋阅道德困境的复杂性,并梳理他在困境中的行为逻辑和可能牵连的对象,但不想用任何的断言、空洞的大词、某种明确的标准来削薄他处境的复杂性,不想化约他所面对的这些实际上难以化解的冲突并给出一个看似简单的解决方法。并非《帝台春》中的其他人物没有面临这样的困境,但是道德困境的悲剧性在宋阅的不幸上得到了格外集中的体现。
在我看来,比起鲁迅先生那句被滥用的对悲剧的评价——“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不如说悲剧的意义便是从一开始就致力于暴露人类生活的脆弱性,将复杂而饱含冲突性的生活处境以最彻底的方式抛掷到我们眼前,无处遁形,无可逃避,逼迫我们去思考、去追问、去哀伤、去同情。
纳斯鲍姆借助古希腊悲剧来阐释人类处境恒久的冲突性与“好”生活的脆弱性,在这里选取《安提戈涅》一例来说明。
安提戈涅的两个哥哥在争夺王位的过程中自相残杀而死。这两个哥哥中,一个是合法继承人厄忒俄克勒斯,一个是借兵回来争夺王位的波吕涅刻斯。安提戈涅的舅父克瑞翁继承了王位,安葬了原本的合法继承人厄忒俄克勒斯,宣布借兵夺位的波吕涅刻斯是叛徒并禁止任何人安葬他。
安提戈涅对此感到十分痛苦,因为波吕涅刻斯也是她的哥哥,而根据神律,一个虔敬的人必须安葬其逝去的家人,但她若如此做便触犯了城邦的律法——即国王、安提戈涅的舅父凭王权下的命令。安提戈涅坚信神法高于城邦之法,因此不顾妹妹的劝告、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安葬被定义为城邦叛徒的哥哥。
国王抓到安提戈涅后给她定罪把她关进坟墓,只允许给她少许吃食。安提戈涅哀叹自己的不幸,她问:“我究竟犯了哪一条神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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