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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海岸·大湖祭】(3-4)

第(3/11)节
现在只能战战兢兢地顺从四支铁钉的定位,往木柱方框中摆放好自己的身体。那些尖直的铁杆撕扯开肌肉条块,从小骨缝里撬出通透的大裂口子,她也许都能够听到自己身体里铁件切割人筋时候发出的咯吱声。那大概真会是一种敲骨吸髓般疼痛的恐怖体验。

    阿菡捧住她的课本慢慢站起来,瞳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托举一张放置砚台毛笔的木盘。赤身裸足的母和女顺序走过檀木和蓝莲花的小桥,走到白种女人的身边去。她们前去扮演完成应该属于她们的角色。在以后很长久的时间里,三个赤裸的女人,单卧于中,双跪于侧,阿菡虽然带铐,但是历经过童年时代的长期练习,年轻女人仍然可以竖直的握住毛笔,执笔的依旧纤细五指,擫、押、钩、格、抵,她只是需要侧身到白种女人的左边乳房之上,悬肘凌空,即使手下那是一张活人的白皮,她依旧锋正势全,毫不虚发,墨无旁溢。她开笔写出来的却是洒脱的行书。

    ……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易离开了座位,她也要去走那座桥。她回脸过来招呼我说,跟我来啊,大周人。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满月的夜正在经过最黑暗的时刻。暗影深侵进入月亮正中,我们在宽广的夜中能够看到一个闪光的环圈。在我们车下被铜灯照亮的宽广黑暗中已经是一整片莹莹的水纹。它们被继续前行的楼车轮盘碾碎,排挤,翻卷起一些浪花。在我们脚前四丈落差的大湖泛水中,整齐排列开上百面棕黄斑驳的,赤裸裸的妇人肩背,她们挺身抬腿的时候带有金属铿锵和溅水的声音。她们已经在齐膝深的水里跋涉过了半夜的路程。我们嗅到大湖深远的四处还在层层滋生出来新鲜的潮涌气息。

    高楼的顶。小桥外头。跪伏于地下的赤身女奴只是挥铐奋笔,疾书不止。公主抱住手肘附身在她的摇曳发丝上,看看那个年轻书奴的字迹。她问,她真的写的很好看吗?我不太懂……

    我光是知道她们会纹身,她们肚子上的字就是她们互相刺上去的。后来我再抓到人了就都让她们写那些字。公主轻轻的说下去,但是咬字清楚。你知道吗,她们都要死了。

    奴女们劳作如仪,安良沉稳。松墨仍然在石砚上盘旋,笔锋仍然提、按、顿、挫。她们仿佛充耳未闻。易说的对。我们都是凡人。我们必有一死。我们每一个人或迟或早都要死。易告诉我们的并不是一件有多特别的事。

    不过易真正要告诉我的是一些神的事。我们就要到海边了,可是大湖已经追上来了。易说。我跟大湖一起住过了二十三年,今年这样的事我从来没见过。

    我们的国里有神,有鬼,有战争和献祭。我要让我的车子走路,我就要把人编进它的轮子里献给它。我们要跟大湖打仗,我就要献很多人才能赢。我许过愿的。易说。我在觉得我们可能走不出去的时候,我是许过一定要满足神的愿望的。如果大湖不再涨水了,如果月亮会重新变圆,如果我们巴族人能够看见到大海……我答应要给的东西……

    是每一个给我拉车的人。

    公主看看月亮的光环和波光粼粼的湖水。我们要献的不是湖,我们在打仗的时候才不向敌人求饶。我的牺牲要献给长出来的树,和能长树的那么多土。如果我们明天能够见到土地,我们就有地方树起木头桩子。我要在木桩上钉穿她们每一个人的手和脚。我要让她们往土里流干净血,皮会风干,肉会烂,骨头会断。她们全都会变成一小条一小块的,流一地,掉满一地……住在那里边的神食啊,飨啊……是不是就该特别高兴呢?

    也许一直到这个时候,我脚下那个女人悬平提笔的手肘才略有停顿或者颤抖。公主凝视在我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大周人,如果……到明天早上我们还没有被湖水一起淹掉,你会愿意用你一年里找到的所有那些宝贝,向神赎回一个大周女人吗?

    咱们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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