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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且住

第(1/2)节
    “雪小了些,先生现在可打算回去?若路上不好走,不如在我们这儿留一日。”

    梅姐虽聊得欢喜,却也要顾着时辰,免得天晚难行。

    “不了,若不回去,惹得阿嬷忧心。”风荷透过窗隙见外面鹅绒般遥遥坠落的雪,起身唤卫漪道:“无忧,我们回去。”

    两人撑着伞,并肩行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来时风急雪舞,一心只盼着快些停,现下看来雪如玉屑、盖琼枝,倒生出些风雅诗性,风荷伸手接住几片,那六瓣冰晶花便融于温热掌心。

    “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

    女郎念完又看向卫漪,解释道:“不是我作的诗哦,从前我在家里族学念书时惯爱偷懒,不怎么通诗书的。”

    “你瞧,这是我们来时的脚印。”

    覆了新雪,唯余薄薄一层印迹。风荷起了玩心,踩着那对大些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认真,“无忧,你踩我的。”

    倏地听见异响,她回头,看见他摔倒在雪中。

    “怎么回事,这么大一块石头,没有注意吗?是不是帷帽遮眼,不戴了。”

    她扯下帷帽,看见他眼底血色。

    风大了些,簌簌扑在蓑衣上。风荷跪在卫漪身侧,捧着他的脸,惊惶失措道:“眼睛怎会变成这样,怎么会……你从前是不是得过雪盲症?”

    她擦着他眼角濡湿的泪,“别哭,不可以哭,不许哭。”

    “我不该带你出来,是我不好……”

    “别怕,我看得见,我带你回家。”

    大雪又起,似冰凌一般,被狂风裹挟着砸在肌肤上,女郎隐忍着哭腔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下雪天了。”

    “讨厌、真讨厌,我们明日、后日,整个冬天都不再出去了!”

    “别害怕,我不松开你……”

    惨淡的日光把前路照得这般寥寥而漫长,女郎的泪几乎要在睫羽上结成冰晶。她忍下泪意,牵着身旁人在急旋的大雪中艰难前行,又想起江陵、洛阳、汴梁的冬。

    彼时她未走过的异乡的新路,从来都是他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

    而她所能看见的世界,是他排除万难后送到她面前的礼物。

    -

    江南的雪连着下了叁日,第四日午后方止。

    风荷端了煮沸的菊花水和汤药进来,阖上门,把寒冽的风都关在外头,屋内炭炉烧得温暖如春,卫漪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前几日他高热烧得浑身滚烫,昨夜才退了热,思绪都迟钝了许多,喂药时也懵懵懂懂,原本可以直接喝完的药,现在要喂一口,才肯喝一口。

    风荷唤他起身,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

    “眼睛好全之前,都不许睁开。”风荷端了菊花水过来,见他漆墨的长睫在眼纱后一眨一眨的,立时喝道。

    郎君挨了骂,默默地垂下头,瞧着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风荷给他摘了眼纱,用热气熏蒸着眼睛,嗓音柔和了几分,“不是凶你,你这雪盲症若是不好生养着,日后见了雪光总要复发的。”

    又揉了揉郎君的脸颊,“乖一点,待会把药喝了。”

    卫漪这时思绪也已回拢许多,不再要风荷喂,端着碗乖顺地一饮而尽。风荷接过碗,顺势塞了一颗蜜饯在他口中,见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这个,忍不住心软地笑。

    “傻乎乎。”

    他又摇头。

    风荷用帕子抹着他嘴角的药渍,忽地倾身亲了一下他莹润的唇瓣,这吻极轻,恍惚间落下的花瓣似的擦过,卫漪下意识后退。

    “怎么了?”风荷握住他轻颤的手。

    敏感的郎君摇着头,慌乱无措。

    “不可以亲吗?”

    “为什么不可以?”

    风荷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等着他主动开口了。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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