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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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膝盖硌得发疼。她秉着惶恐的语调,打头先来认错,“是奴才阿玛不晓事,请老主子、主子责罚。”
太皇太后却和和气气地道:“我与皇帝论的是前朝,与你无干。你既然做了皇帝的妃妾,母家如何,便与你无涉,更不必惶恐了。”
贵妃说是,“奴才谨遵老主子教诲。自打入宫来,心里便只有老主子、主子,一心一意只为着天家。”
皇帝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将这话听进去了,还是根本没有入耳。他的唇畔攒着极浅的笑,将手中托着的茶盏搁下,瓷与木撞击,便发出沉闷的声响。落在贵妃耳中,不啻于惊雷。
皇帝声音却如常,继而轻哂,“也是理事的贵妃,无端妄自菲薄,反倒教人看轻。”他目光回转,贵妃身边的宫女会意,一左一右将贵妃搀回去坐着。
尔后便是些家常的闲话,贵妃不敢则声,皇帝与太皇太后说了些亲耕上的趣事,及至酉中时分,皇帝便与贵妃一道,辞别老太太,出了正殿门。
外头已经暗起来了,尚且能看见几分残霞,虽然开过春,风迎面吹着,总还是泛起冷意。贵妃怯寒,在廊下由宫人伺候着裹上斗篷,皇帝便在一旁静默地看。
贵妃偏过头,他背着光,哪怕隔得近,眉眼也是模糊的,她不觉叹了口气,说起惯例的套话,“主子机务巨万,也要注意身子。咱们六宫皆仰赖主子。”
皇帝也照旧是那样冠冕堂皇的回答,“知道了,你理六宫事辛苦,朕改日再去瞧你。”
改日,改日,这些年有无数个改日,却不知改的是哪一日?
这么些年,这样过下来,彼此也习惯了,心照不宣地知道,如果不出差错,这辈子都将这么过下去。
贵妃忽然觉得很好奇,那一位后来去了养心殿,究竟是怎么自处。年深日久,佳偶难免成怨偶,到了那日,她的心境,只怕与自己无差。
贵妃盈盈向皇帝福礼,知道皇帝不会与她一道出慈宁门,她也从没有这样的妄想。搭上宫婢的小臂,高底花盆底迈得端方且无声,就连鬓边的步摇也是纹丝不乱,提袍沿着石阶,在浩荡晚风中绕过影壁,身影便瞧不见了。
皇帝静然看着暮色,暮色苍茫,偶有几星寒鸦飞过。人站在廊下仰头看,看见的是四四方方的天空,想望得远一点,除了重重宫阙与溟濛的山形,再没有其它。
年迈的祖母从暖阁里走出来,走到他的身边,老太太声音温敦,有惯常的亲切,可是一味地被这种亲切遮了眼,也会忘了其下暗藏的锋芒。
老太太问他,“夕阳西下,倦鸟也到了归巢的时候,你还不走么?”
“孙儿在等她。”
太皇太后笑了,“你知道你走的道路不易。这个人也许你已经等到,也许穷尽一生也不可触及。你只看见了山形远近,看不见沟壑万丈。”
他的声音从容坚定,干净澄澈,如同扫尽万里涓埃的河汉明明。
“千山万川再难,总要涉险去漟。尽我力,全我志,便无悔无怨。”
皇帝回过头就看见了她,她站在老太太身后,仿佛还是初见的模样,眉眼沉静,乌黑的发间,羊脂玉的小簪温莹生光。
皇帝笑了,放下一身的疲惫,对她说,“走吧,咱们家去。”
春夜融融,御驾逶迤无声。李长顺将一盏羊角琉璃宫灯递给摇光,向她递了个眼色,便默默地退到后头去了。那灯光映在春袍上,随着步履的行止荡漾出滟滟橙芒,皇帝走得缓慢,仿佛是在等她似的,待她终于走到他身后,他便顿住步子,从容地从她手中接过宫灯,照亮他们的前路。
春风和软,拂过鬓角,毛茸茸的,就连呼吸都放得十分轻。天愈暗,灯笼的光就愈发明亮,彼此之间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安静地走下去,走不到尽头一样。
皇帝的声音温柔,与她絮絮地说起亲耕,说起畅春园的桃花林,说起去年冬至的盛景,“今儿亲耕的时候,我就想着,等时候合适,在畅春园种一片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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