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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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们疼后辈的情,总是一样的。
她吃得很开怀,但是不能明眼吃,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她只好趁人不注意,稍稍别过头去,或者将糕点蜜饯儿藏在帕子上,趁着空当,将东西塞进嘴里,然后马上低下头。家里练了好规矩,吃东西的时候嘴巴动的幅度小得很,加上离得远,没人看得见。太皇太后目视前方,十分坦然的样子,手里还在忙不迭地给她选果子,递糕点。
一盘子松仁瓤荔枝,倒让她吃掉了大半,到底是因为今儿起得太早,要伺候老太太梳洗更衣,又站了这么久,忙活到现在,说不饿,那是假的。
摇光有些尴尬,自己一头忙着吃,只觉得那荔枝香甜,松仁醇厚,再加上这盘离太皇太后的手近,老太太拿起来最方便。旁的递不了的时候,就专给她递这个。等她心满意足地摆摆手,抬起眼来逡巡一圈,台子上的戏早不知道唱了几出了,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个人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见她也望过去,很张扬地捻起一颗松仁瓤荔枝,塞进了嘴里。
她觉得好笑,闷声一“哧”,成明却很得意的样子。他给她使眼色,伸出两个手指,放在台面上叩了叩,这是他们开溜惯用的手势。
摇光也想溜,可惜溜不动,老太太察觉了他们的动作,心里了然,只觉得好笑。她正要说话,便看见皇帝身边的李长顺亲自捧了一盘松仁瓤荔枝来,恭恭敬敬道:“万岁爷进一品松仁荔枝给老祖宗。”
摇光闻言一凛,下意识去看皇帝。其实皇帝离得并不远,可他并没有看向这边,面上仍是从容的神色,眉眼淡漠,分不出丝毫喜怒。
她忽然觉得方才吃的荔枝腻人,积在胃里,沉甸甸地难受。一股苦涩直冲上喉头,险些逼出泪来,好在她及时将头仰起,将眼泪逼回了眼眶。
不知是谁点了一出缠绵的戏,迤逦清隽的唱词,顺着风茫茫渺渺地撞进耳里,那戏台上的悲欢离合抑扬委婉,唱得人如醉如痴。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
皇帝素来不在曲词上留心,此时乍然听得这数句,仿佛有千钧的重量,横在心头,轰然作响,竟是上不来,下不去。只觉得心神驰荡,无穷寥落盈满肺腑。他紧紧地攥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马蹄袖遮掩下,生冷生冷的触感嵌入皮肉,惊心动魄。却迟迟不敢别过头,再看她一眼。
他唇畔浮起一丝凉涩的笑,放眼远去,炉焚新柏,鼎列芙蓉。衣香鬓影间穿梭着旧时的曲,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客们觥筹交错,盏色飞光,唱着如今的戏。
隔花阴人远天涯近。
天涯有多远?
如今,又有多远?
太皇太后笑了,“这《混江龙》,我年轻时也爱听。怎么今儿谁点了,一把老骨头,还要系春心不成?”
底下人识趣,跟着一阵儿发笑。小端亲王草率地哈了几声,心思却压根儿不在这上头,他拼了命给摇光挤眉弄眼,没料想她正在痴痴地出神,竟然一次也没有发觉。小端亲王使眼色使得眼珠子都快抽抽了,还是一旁的荣亲王看不过去,给他递了一盏龙眼,十分体贴地劝,“来,补补。”
小端亲王怏怏地收回目光,正收到一半,却迎上一记极为凌厉的眼风,他吓得险些把手里的酒泼出去,定下心来仔细循看,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他是个混不吝,打小跟这位皇帝哥子亲,因此也不惧怕什么,反而十分嫌弃地别开荣亲王的龙眼盏子,笑嘻嘻高举金杯,向皇帝遥遥敬了杯酒,皇帝却丝毫不领情,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傲慢地调转视线,看戏去了。
好嘛,不喝就不喝,瞪他干嘛。他觉得很丧气,这位哥子最近很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专逮着他一个人骂似的。天地良心!他这么乖巧的一个人,做什么要天天鞭策他?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么,就连他阿玛在世,平日里再怎么扬言要打断他的狗腿,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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