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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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试图去想象对方的样子,头脑就会被极大的压迫感笼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江涟虽然没有系统地研究过变异种生物学,但不代表他对变异种一无所知。
相反,他的地下室里陈列着不少变异种的标本,从海洋到陆地,再到数量稀有的鸟类变异种,应有尽有。
吞食他的未知生命,绝非任何一种已被发现的变异种。
特殊局对江涟的侧写完全正确。
他的确是一个冷血、没有同理心、极富攻击欲的变态,却不像家族那些败类一样对烹食人类抱有兴趣。
到目前为止,除了周姣,他只对变异种产生过兴趣。
江涟对周姣没有食欲,只是对她抱有好感——周姣人如其名,容貌姣美,肤白若瓷,有一双雾水淋漓的冷艳眸子,却绝不是易碎的白瓷花瓶,江涟曾亲眼看到她一刀捅穿一只低等变异种的眼睛。
他很欣赏这样冷静聪慧的女性,但可能因为遗传关系,只要他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就会对她的气味上瘾。
为了不被基因控制,他只能暂时离周姣远一些。
被未知生命吞食的过程,十分痛苦。
江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在覆盖他的意识、内脏和躯壳。
尽管他已经极力压抑恐惧,尝试去看清对方的构造,却仍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只知道,有什么钻入了他的指腹,正在他的皮肤底下蠕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那不是怪物咀嚼血肉的声响,更像是神明降临以后,信徒虔诚而疯狂的赞歌。
——吞噬他的,是信徒,还是神明?
随着对方覆盖的部位越来越多,江涟的神志也越来越恍惚,头发被冷汗浸湿,垂下来遮住一只镜片,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脖颈的起伏也逐渐微弱下去。
很快,他就会死去。
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容器。
迎接未知生命的降临。
既然他无论如何都会死,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未知生命的容器。
那他为什么不掌握主动权,向未知生命献上自己的躯体?
他的身体脆弱不堪,他的头脑偏执疯狂,他的基因充满缺陷。
你想要?
都给你好了。
江涟闭上双眼,冷峻的脸庞在一刹那变得癫狂扭曲之极,腭骨和面部肌肉不可遏制地痉挛着、颤抖着,苍白而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根根突起,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有血液迸射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恐怖。
半晌,他倏地睁开双眼,一缕狰狞的触须从眼眶中一闪而过。
吞噬完成了。
最终,还是未知生命占据了上风。
原本的江涟作为失败者,被它吞食得一点不剩。
现在,“他”变成了江涟。
西装革履,五官俊美,气质冷冽而洁净。
但在某个角度,“他”的瞳孔会变得如针一般细,充斥着阴惨诡异的非人感。
在这场人类与怪物的角力中,江涟堪称一败涂地,意志被怪物消化得一干二净。
然而,怪物也因此继承了他的偏执、疯狂和满布衅纹的基因。
于是,“他”一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
无穷无尽的饥饿。
偏偏这种饥饿,并非纯粹的饥饿,而是一种混合着爱欲、狩猎欲和凌虐欲的丑恶欲望。
如沟壑般深沉,如水栖动物般滑腻。
在“他”的胃部缠绕、揪紧。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复杂的感觉。
人类无论是思想、肉-体,还是生存环境,都太嘈杂了。
令“他”有些烦躁。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烦躁。
因为与其说是“他”感到烦躁,不如说是人类的情感系统认为“他”应该感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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