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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第(1/3)节
    熬过夜晚,太阳的涎沫从窗口筛进来。淡而浮,并不浓亮,飞进眼里却有些烫。

    只是难受地霎了下眼,就有护士忽然出现在跟前,对她说话。

    “是周恪非吗?周恪非,他活下来了吗?”

    护士对她说了什么,秋沅努力去听,可?怎么也分辨不清。灵魂好像漂在形骸之外?,注视着自己跌跌撞撞,被护士引着,一路走到病床前。

    她终于找回?听觉,视觉,一切触觉和情绪。他身上?插着许多长管,粗细软硬,像暴雨里的隧道,蠕蠕的模糊地拱动着,尽头是无光黑洞。

    一声沙哑的哽咽,破在咽喉深处,撕得很长很长。

    第?三天,周恪非终于醒来。

    一些维生装置撤去之后,秋沅才被允许进去。

    周恪非只是不说话,容色倦极了。

    英俊的脸,秀长的眉睫,失去了做出表情的力气,就这么平直地看着她。

    紧绷过太久,一旦松脱,就彻底垮塌下去,整个地破碎开来。

    似乎散在风里,抓也抓不住。

    他变得不言不语,也听不见呼吸。偶尔轻轻眨眼,不含任何内容。

    秋沅去握他的手。

    周恪非依然凝定?地看着她,没有回?应,不迎接,也没拒绝。

    一双触不到底的黑眼睛,像是无机质的器物,容纳接受一切。

    秋沅在病床边蹲下来。

    全身力气都凝集上?来,她努力在说:

    “周恪非,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为我活着,也可?以为我死?。但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这不是平时的她。可?她逼着自己,张开喉咙,磨动生锈的声带,她知?道她一定?要说。

    “周恪非。我,我很爱你。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在爱你。”

    “我要你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然后陪我,长命百岁。”

    第30章(二十三·上)

    临近除夕夜,周恪非才获准出院。

    重症监护室里度过一周,直接转到市精神卫生院的危机干预病房。这?里是封闭式管理,每周只有十分钟的探视机会。护士看他长得好看,有次还多?给了五分钟时间。

    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周恪非头颈微垂,一径低眉敛目,对外?界根本?没有回应。

    每逢探视,秋沅就和他坐在病床边。手挨着手,但谁也没有更进一寸。

    病房经过特殊改造,四面都是绵柔的墙壁,病床和矮柜也缺少?棱角。看上去是一个软嫩通圆的婴儿房,只是色彩冰冷,单调的鸽灰雪白。无论从里还是从外?看,都像在冬季。

    秋沅没有说?过很多?话,言语是她?所不擅长的媒介。他们之前的相处,她?对周恪非讲述过许多?自?己,也是他鼓励引导着她?,慢慢往外?倾吐。

    周恪非从前总是微微笑着的,耐心而专注在听。而现在她?努力地说?,把胸臆绞拧着,经历和思考都转化成语言。而他静静地听,脸上和眼底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的光整润洁,像在醒着做梦。

    每次从病房离开,秋沅总是有些茫然。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以前的她?尖锐,果敢,浑身滚烫的勇气,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把前路看得非常清晰。

    如今才知?有人挡在她?前面,拦下?所有可能发?生的飘摇和畏怯。这?些年?他不露面,却守在她?人生的每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里面。

    这?段时间里,蒋阿姨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年?岁大了,到底没逃脱上次意外?的糟糕后果,中风和脑梗发?作几回,人已经缺少?基本?意识。

    徐护士长委婉表示,一些身后事,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生命,无论灵魂还是形骸,都如此粉脆,轻易就要消弭。

    周恪非出院那天,市区又开始降雪。不是黏稠结团的雪,反而粉粉细细,颗粒分明,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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