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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常踏实地准备了三个月,理由很俗气,就是担心上了三流大学将来找不到工作。那时英文老师还一直强调大学就是「由你玩四年」(university),再怎么辛苦也只需撑到联考结束。我信了。

    考试前夕我没有一般人感受到的压力与紧张,反而觉得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马上就可以痛快地玩耍,打从心里感到轻松愉快。

    那天我也不打算熬夜,才八点多就想上床睡觉。正打开窗户想来支睡前菸就听见楼下院子里有人窃窃私语。我很好奇哪个小偷这么早就溜进我家后院,于是悄悄爬出窗户,沿着二楼外墙边缘大约两吋宽的突出部分,小心翼翼朝声音来源挪动身体。拐过墙角后终于看见是谁在说话了。

    是我爸和黎少白的爸爸。他们站在离后门大约三、四公尺的芒果树旁边低声交谈。

    墙上有一盏十分刺眼的大灯泡,用来照亮整个后院,高度在二楼的三分之一处。我当时站在灯泡旁边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却看不见我。因为灯泡底座有伞状的铝製灯罩,我的位置恰好在灯罩后方与墙壁之间,强光的反差成为最好的掩护。即使像他们那样精明的人也万万没想到,在几乎无可攀附的墙壁上会贴着我这隻大蜘蛛。

    很奇怪,两个老头为甚么不在客厅说话却要躲在后院呢?一定有悄悄话要讲。我对他们平常聊的话题没兴趣,却对悄悄话有兴趣。

    打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身分有贵贱之别。黎家与康家虽然说是世交,但地位明显差很多,黎爸叫我爸「有为」(没错,我爸叫康有为);我爸则称呼他「黎先生」。明明是几十年交情的朋友为甚么还要称呼先生呢?其实这个「先生」不是一般张先生李小姐那种意思,而是一种尊称,类似「阁下」、「大人」、「rd」。

    爸说过以前在美国是当黎先生的秘书,回台湾才自己出来创业。毕竟曾经是自己的老闆,而且所谓的创业也只不过是开家小小的翻译社,专门帮人翻译件、契约,有时也接餐厅的菜单,外销商品的说明书之类的,完全不能与黎家那种大财阀相提并论。爸妈对黎家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我从小就看惯了,也不觉得有甚么好计较,更不可能将那种关係复製到我跟小白之间。然而那晚后院里的爸爸与平时不同。

    那样的爸爸我从来没见过,甚至可以说从没见过那样的人。他昂然而立,虽然气势并没有压过黎爸,但两人怎么看都是平行而对等的──两个浑身充满煞气的人。

    爸爸摘下眼镜擦拭着,边擦拭边说话。他的声调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唯唯诺诺,口气强硬而沉着,又带着一股冷冷的狠劲。他的双眼一点也没有老花眼的呆滞感,显露出我从没见过的霸气。

    他俩似乎正在争执甚么,听不清楚内容,因为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儿似乎听见「叛徒」、「收买」、「搞掂」、「江湖规矩」、「金盆洗手」之类的恐怖词汇。他们甚至提到「杀人」!

    恐怖的其实不是这些词汇,而是他们说话的口吻,那种「非日常」感实在太过强烈。

    后来他们声音愈来愈大,好像是黎先生要求爸去杀甚么人,爸说他杀的人够多了,而且过了二十年安定日子技巧都生疏了,不像当年那样经常练习………

    练习杀人吗?我愈听愈害怕,没想到那个呆头呆脑的翻译社社长、温柔的爸爸,背地里竟然是个杀手。我不想再继续往下听了,却害怕到两腿僵硬寸步难移,甚至產生被他们发现我在偷听,当场将我乱枪打死的幻想。

    「……就算我还能办事,也得替孩子着想。海伦还这么小,万一我出事了怎么办?以后这个家谁照顾?」

    「她不是已经高中毕业了吗?不算小了。而且这么点小事你不可能失手的。」

    「既然是小事何必非要我出手?你身边不是有几个小伙子挺行的,派他们去吧!」

    「对你来说是小事,他们可不成。这件事不能出一丁点差错,非你不可。有为啊,念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帮帮我吧。」

    「二十年前要我赴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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