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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乞骸骨老帝师致仕向家山大司马返乡

第(2/3)节
事本,亲手递交到她的案前。林老在弥光殿坐了一下午,十余年来首次提起隐太女的旧事。隐太女容姃曾因世女一事与太皇产生分歧,称太皇未能以至诚仁爱为本,故而使得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一怒之下,砸毁御座。一直以来,隐太女容姃都坚信,君主须立志,得天理之正,反身而成,推及四海,择同心一德之臣,与之共成天下之务。所谓诚心而王,则王矣。然而渊世女婋不幸早夭后,隐太女自知日益消沉,性情酷烈,行为暴戾,无可挽回,以至于对君主自身立志的自觉感到失望,进而对自己也感到失望。

    林规用了十四年的时间才似乎有些理解隐太女,灵光一现,醍醐灌顶,随即毛骨悚然,坐立难安——所谓治道,从本而言,惟格君心之非,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然而人非圣贤,君主亦是肉身凡胎,天下之治乱岂能独系于人君仁不仁耶?只要帝位还在,只要那至高无上的御座还在,孤山之上,万仞之巅,就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被侵蚀,不被腐化。是折堕的欲望在伤害太女,她自幼学习内圣外王之道,圣贤的喜怒哀乐与世人不同,不发之谓中,发而皆中节之谓和,渊世女的死给她带来无法自控的哀伤与忿恨,从‘圣贤’的神坛跌落之后,自毁的欲望终究还是胜过了她所立的志向。

    若须救之,必须变。大变则大益,小变则小益。

    ‘如果能将议政权扩大,分给内阁和御前班,将行政权分给九卿;如果能让更多的贤臣英才辅佐陛下,与陛下共谋;如果就连边民都能够心怀天下,进尽忠言;如果陛下的圣明远德终能使人人正心…那么…’

    那么是不是有朝一日,天下人都不知道美与善是何物,因为丑和恶皆已不复存在。是不是有朝一日,民不争、不为盗,民心不乱,天下不愁不治,就连御座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她终于可以走下来、走出去。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那天林老并没有说完,但是姬莹婼已经明白了老帝师的意思。她接过事本和容姃皇姨生前所作遗书,握住老帝师颤颤巍巍的双手,将五枚国号钱编成的配饰放进林老的掌心,与她携手揽腕,沿着宫墙复道慢慢行,感谢她三世在位,为国元老,于国有劳,予加衔致仕,归教闾里。

    当月廿日,北堂小姨与边家子从江南返京,正好为林老送别。记忆中那天的日光重重堆迭,在京官员纷纷前来,宋司直尤其不舍,出城过关,十里相送,迟迟未转回程。姬莹婼始终能从记忆里分辨出自己当时那濒临失速、空空作响的心跳声,她一直在想,北堂小姨离京的那天,她一定不要来送。

    回京不过十日,天下武士大考。往年都是由大司马大将军府主持,今年改了车骑将军府。考试科目大体分成武学与武技,武学包括‘术’与‘道’,要按题目写卷子,武技的科目则更多些,骑马射箭,拳脚功夫。

    不管过了多少年,到武举考试时,姬莹婼总会觉得有一些恍惚。从很年轻时,北堂小姨身上的杀伐气就不是很重,承办武技考核的是云麾将军和大将军府长史。不管外场有多喧闹,北堂小姨都只是在内场盘腿而坐,手边一杯茶,安静看卷子。

    ‘小姨何故愁眉不展?’她拿着事本,在北堂小姨身边坐下,后者堪堪回神。

    ‘臣忽然想起先阔海亲王。’小姨自己说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缓缓歪了下脑袋,双眉逐渐变得松快。‘人人皆知武学从修习止功开始,划分内外。对外,制止自己的身体受到她人暴力侵害,以图自保;对内,停止自己伤害外界的行为,以图自控。殊不知人体也有内外之分。对外,遏止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消极欲望,以图自重;对内,抑止不断磨耗精神的行为,以图自爱——这是张佳卷,陛下,您要…’

    ‘我很舍不得你,小姨。’当时那些话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流淌出来。姬莹婼感觉有滚热的眼泪砸向她自己的手背,分崩离析,她还记得当她说出‘我正努力不去伤害你’时,北堂小姨那竭力保持平静与她对视的眼神。

    听闻大司马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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