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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1/2)节
    天彻底黑了下来。孙行秋支了一小小的火堆,驱赶掉湿冷,地面变得温暖又乾燥,我席地而坐,呆呆看着远处月光照在山岗上的蜿蜒小路。

    “所以,后来你就一直再没回过上京吗?”

    “回去作甚?我与陛下已无话可说,君臣萧墙,他不信我,我亦心如死灰,我前半生为别人而活,后半生总该给自己留点时间吧。”他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还是觉得冷吗?要不要去我那小屋?那里烧炭,暖和一些。”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身上的囚衣,“这不合规矩。”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世间的规矩总是会变的,新的规矩会代替旧的规矩。”我偏过头看着他正在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一些零星的火子飘在风中,很快就变成了不起眼的灰烬,落在泥土里,再也寻不到了。跳跃的火舌似是在舔吻着他的侧脸,我盯着他下巴处冒出的点点青青胡茬,风雪犹如锋利的寒刀,将他的脸削刻得异常坚毅,一时间忘了自己想要用来反驳他的话。

    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慵懒随性,很难想像一个一身筋肉结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猛将军如今更像是个腰间一壶酒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了。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偏过头,盯着我的眼睛,直白地问我。

    我慌忙低下头,避了过去,急切地否认道,“没,没有……”

    他笑了笑,没有太过在意,只有我觉得尷尬,心跳如鼓,连忙想要重新找个话题:“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在昆稷山待下去吗?管营大人早晚会发现的。”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我们两个彼此无声对视着,有一瞬间我甚至天真地认为他或许是因为我才想方设法进入昆稷山。

    “其实我不应该来这里,但我无处可去,”他突然开口,给了我一个答案,“也不想离开。”

    “为什么?”

    “因为昆稷山营牢的大部分差役都是烈风军倖存的旧属,陛下留下他们的性命,甚至让他们当差都是有所图的,我们彼此太过熟悉对方秉性,我是绝不可能放下昔日部属不管的,他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待我同曹暉他们联络之时,将我抓住。只可惜,他到底还是不懂人心。那个管营有把柄捏在曹暉手中,而他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不就是‘此处天高皇帝远’吗?我深以为然。”

    “是吗?”我下意识地轻声问了一句,其实并非真的对他这段话有多少怀疑,而是觉得其中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只回答了我“不应该来这里”的原因,对于后面那半句却是刻意地回避了。

    他愣了愣,看着我半晌,直到眼中的火光慢慢黯淡了下去,方才站起身,背着手在山岗上来回踱了两步,最后立定,面对连绵如海的白道,“他的埋骨之地离这儿很近,我捨不得离开。”

    孙行秋提到那个“他”的时候,语气意外得透着同他外表不符的温柔。这或许才是他来昆稷山还不愿离开的真实原因,我心想。我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内心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在缅怀他的冯幻,与他并肩而立的我却没有什么人能让我如此深刻地去纪念,可我依然觉得我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

    “你和我不一样,我会送你离开昆稷山的。”他顿了顿,一丝尷尬从他的脸上一晃而过,“当然绝不会有曹暉所说的那种条件。”

    我黯然地垂下头,“离开之后我又能做什么呢?找宁察郡王报仇吗?”

    我额角上的金印此生都无法再去除,我那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的双亲也绝不能再重新活过来,我惶惶不敢遗忘仇恨,否则我于这天地间何有立足之地?那个宁察郡王像是我的一块心病,日夜折磨着我,只可惜我日思夜想琢磨的报仇眼下犹如蜉蝣撼大树,他可能早已忘了我这个被他随手打发就被毁了一生的无辜可怜人,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里还有这样一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

    “宁察郡王……”孙行秋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他的胞妹荣妃明明诞下唯一的皇子却始终无法晋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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