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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第(1/2)节
    那一天,他一直写到很晚很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睡着了。

    他被妈妈的声音叫醒,一同唤醒他的,还有鸡汤面的香气。

    他在热气腾腾的氤氲水汽中,委屈得又要落泪。

    “哎,别哭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爸爸看见你哭又要生气。”妈妈说。

    “斯年啊,你不要恨你爸爸,他这样也是为你好,你这个样子,将来真的要吃亏的。我跟你讲,我们家跟外面那些人家不一样,你还小,大了就晓得你爸爸一片苦心了。”妈妈又说。

    陆斯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长大了你就晓得了。

    长大了你就晓得了。

    永远都是这一句。

    “我没有错。”他说,像所有倔强的少年一样。

    妈妈板起脸,“你怎么没有错?送你上学你就老老实实听话,耍这种小聪明干什么?”

    他忽然不想看母亲的脸,皱起眉头,“我知道我自己的水平在哪里,我也知道不缺这个奖学金。刘冉才需要。”

    “他需要就该尽力争取,怎么能靠叫你让他呢?这就是穷生奸计。”

    ”他不是那种人!”

    刘冉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不该这样说他。

    “你为了个外人怎么这样跟妈妈讲话?”妈妈的眼里很快聚起一层泪,“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良心?我劝了你爸爸一晚上,好歹劝得他气消了,才能拿一碗面来给你。你还凶我?”

    陆斯年深深叹了一口气。

    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每一次跟父母意见相左,妈妈总是说这些话:

    “我们这是为你好。”

    “你这个孩子怎么不知好歹,总是要惹爸妈生气?你跟你爸爸犟,搞得全家饭都吃不下去,你说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

    “你爸爸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总是叫我们难做?”

    这件事情最后变成怎么样,他已经不记得了。

    留在记忆里的,只有无尽的窒息。

    在漫长的青涩岁月中,他渐渐明白了,在父母的想象中,有一个既定的形象,那个才是他们的儿子。

    而陆斯年存在的全部意义,是成为那个儿子。

    然而没有人能说得清,具体的条条框框在哪里,他即使想努力,也无从努力。

    自己像是身处在一个看不见轮廓的迷宫,他一直往前走,在看不见的墙上撞来撞去,碰的头破血流。

    在错误中学习,在惩罚中学习,直到他成为那个人。

    他的长相遗传母亲,生得眉清目秀,这个不好,不够英武。

    他沉得下心学习,这个好,给家里长脸,要维持。

    他的性情温和,与人为善,这个不好,大丈夫心无沟壑难成大器。

    ……

    他寻找着墙壁,也寻找着出路。

    但有一点,是他父亲很喜欢的。

    他的心很沉,手也很稳。

    十二岁那年,他和松墨第一次被父亲们带着去靶场,他赢了松墨。

    不苟言笑的父亲,第一次用超出“嗯”之外的语言赞扬他。

    奇怪,他期待了那么久的,来自父亲的认可,竟然也没有多么欣喜。

    他不喜欢枪,不喜欢那声巨响,也不喜欢枪拖砸在肩头的后坐力,即使是戴着耳机,换成了手枪也不喜欢。

    可是父亲很喜欢,母亲看起来也很欣慰,所以松墨叫他一起去靶场的时候,他还是会去。

    他很早就学会了,在这样的家庭中,他除了妥协和退让,别无他法。

    很久很久以后,他在医生那里听说了一个名词,athological  aion  病理性调节。大概的意思,是用来形容一种无意识压抑自己迎合他人的行为。究其原因,是源自一个孩子害怕失去自己与生俱来的对父母亲缘关系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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