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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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复又轻声道:“妾将远行,望君珍重。”
言罢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
周身钳制微松,成璧飞快地往前爬去,却只来得及接下那只倾落的酒盏。
甜香馥郁,透过玉质杯壁沾染上她的指尖。原来毒酒之甜更甚杞子汤羹。
泪下朱颜,玉山崩殂。
有鲜血自贵妃唇角、身下涌出,逐渐溢满成璧的整个视界。她的弟弟,她苦苦盼了八个月、即将出世、已然会踢会闹的弟弟,此刻化作一滩血水沾湿了她的衣袍。
就在前些天,她还伏在母妃腹间,轻吻了他印在肚皮上的小脚丫呢。
赵成璧趴在母妃身前,眼眶、嘴唇皆被鲜血浸透,她想眨一眨眼睛,再去唤一声母妃,却被满面模糊黏腻的甜腥滞住了动作,连一点动静也发不出来。倏忽间天旋地转,原来帝王情爱,不过水月镜花一场。
玉镜碎,月难圆,繁花逝水,皆作尘土。
尔玉公主不修德行,目无尊长,被废为庶人,贵妃殁后,连夜迁入掖庭为奴。
掖庭深深深几许,皆是后宫罪囚人。赵成璧初来乍到,起先还保有一些公主娇贵的做派,白日里食不果腹的倒还好说,一入了夜,便怀想着母妃的音容笑貌,抱紧双膝坐在草席上暗自啜泣。只这么的捱了大半个月,眼睛便不大好了。
掖庭的嬷嬷才不管她是不是公主之尊,一个个的三角眼睛横肉脸,眸光厉芒如针,但凡见她稍有懈怠便是一顿鞭子上来,疾风骤雨也似。她反抗了几次,终于明白无人会再关注自己的性命安危,便只得强自隐忍起来,每日乖乖洗衣织布。
可掖庭不只有嬷嬷,还有几位皇帝盛宠贵妃时发落至此的妃嫔。这些女子曾也是容色倾城,却在无望的苦熬中耗尽了心力,更有甚者已然疯癫,每日里指天骂地胡言乱语,十句里有七句骂着贵妃,另外三句则在苦求帝王恩宠。成璧落入掖庭,便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整日价翻着花样折磨于她。
若仅是这般倒还无妨。成璧为人看似娇气,却有一种坚毅不屈的品性,不出数月便习惯了在泔水桶里与狗儿抢食吃,有人欺负过来,也是眉毛不皱一下就举起纤弱的胳膊予以回击,端的是威风凛凛。然有一样,却是她昼夜难安、防不胜防的。
她在掖庭待了近一年,如今已十六了。想当初,贵妃国色天香,只一眼便叫帝王为之倾倒,留恋终生。成璧全然继承了贵妃的美艳,眉眼灵俏还犹有过之,出落得如楼台牡丹,含苞欲放。
掖庭孤苦,缺衣少食,她又常被嬷嬷扯拽欺辱,难免偶尔衣不蔽体,露出香藕似的臂膀与小腿。每每这时候总有几道视线追随着她,露出禽兽般的垂涎之欲,使她芒刺在背。
她曾暗中观瞧过,恶人里头既有掖庭的侍卫,也有些被骟了数十年的老阉狗,白日里无事便紧盯着她,用视线肆意地轻薄着。
那些阉人最是可恶,明明早便没了使坏的用具,偏偏因着自身残缺恨透平生,滋养出许多猥亵恶念。宫人常言,宁可老死深宫中,莫与太监做对食,想来也是深受其害才得出的箴言。
上月夜里有人欲翻墙而入,被她在墙头埋伏的碎瓷扎了回去,只怕还未死心。昨儿隐隐的又有人来,成璧握紧捣衣木杵,靠在门后大睁双眼守了整整一夜,那人未寻着空当,只得悻悻离去。然她一介孤女,躲得今日,能躲得一生么?
思绪至此,她已下定决心。若此身终究难保,倒不如以肉体为饵博一个出路。皮肉交易有来有回,总好过落入阉人魔掌,自此不得翻身。
这一日,成璧静坐屋中,缓缓掰开刘福宁偷遣人递过来的大白馒头。那馒头中空,其内藏了一小段眉黛和半块胭脂。她珍而重之地拾起那些妆点用具,捡过婕妤宫里扔出的、满是裂纹的琉璃镜,揽镜自照,细细勾画魅人轮廓。
她是天生的美人,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红,然今日她要诱着的这一位乃天潢贵胄,想来早已见惯风情,更遑论他本人便生了副一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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