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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信

第(4/5)节
徒,他告诉嘉穆,世界末日到来时,会有七个天使依次吹响号角。第一声号角,天空会降下冰雹和烈火;第二声号角,大海的三分之一会变成鲜血;第三声号角,燃烧的星辰将坠入江河;第四声号角,太阳的三分之一、月亮的三分之一、星辰的三分之一会被击打变黑;第五声号角,长着蝎尾的蝗虫将从地下鱼贯而出,遮天蔽日;第六声号角,有四位堕落天使会被松绑,他们将骑着马为世间带来死亡;而第七声号角一旦吹响,那只代表撒旦、七头十角的红龙将会现世,所有人都将接受最后的审判

    嘉穆问:“那审判之后呢?”

    室友回答:“审判之后,该上天堂的上天堂,该去地狱的去地狱,然后世界就会重启。”这位郭姓室友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他的家人当他死了,从来没来看过他。他对嘉穆温厚地笑了笑,说:“最难熬的七天已经熬过去了,你的七声号角已经吹完了,接下来你该迎来新生了。”

    在进了戒毒所一个月之后,嘉穆收到了东勰的来信。那之后,东勰每个月都会寄信来。那是一封封超级长的“信“,嘉穆每次都会从信封里面抽出二三十页信纸。戒毒所一个月只允许学员(在戒毒所里戒毒的人被称为学员)与外界通信一次,而且内容还要经过好几双眼睛的审核。东勰像是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似的,事无巨细地记录,把信写成了日记,于是嘉穆每个月最大的盼头就是等着东勰的来信,等着通过这样的方式参与他的生活。

    东勰的文笔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戒毒所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他一写都成了段子,嘉穆常常当成笑话来读。东勰在信里从来不提毒品和戒毒,所有与之相关的称谓都被他巧妙地隐去了。里面的警察被他称为“导员”,被送进去戒毒的人都是他的“同学”;他和他的同学们每天要上课、要军训、要自习;有时他会因为逃课被点名,因为站军姿乱动而被罚跑圈;上周参加元宵节文艺汇演,他被选上了主持人。他们班一百多号人,就他被选上了,因为导员觉得他长得帅

    嘉穆在读信时常常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有时甚至会咯咯地笑。他觉得东勰进的根本不是戒毒中心,是某所大学,而他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生活亦如三春煦日一样生机勃勃。他在信里年轻成了未涉世事的大学生,字里行间都是鲜活的朝气和张力,好像他在告诉嘉穆,他正充满希望地等待着毕业,等待着和他重逢,等待着在接下去的无限可能的生命中挥斥方遒。

    嘉穆同寝室的室友们抓到了规律,每月最初的几天,这位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就会经常去收发室门口转悠。要是没有他的信,他回来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脑。而一旦收到了信,他的情绪会马上达到峰值,这个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你。你跟他说,小穆,帮我去食堂打个饭呗。他想也不想就会答应你。你跟他说,小穆,来首歌呗。他抱起那把立在床头每天陪他睡觉的红木吉他就给你唱。甚至你再得寸进尺一些,跟他说,小穆,让我弹弹你的吉他呗——如果放在平时,他会很紧张地将吉他抱紧,同时眼睛严厉且狐疑地瞪着你,似乎在警告你趁早打消这种无礼的念头——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或许会大方地将吉他往你面前一送。

    嘉穆也会给东勰写信。他关切地问东勰是怎么挺过最开始生理脱毒的那几天的;他也问东勰身体怎么样,戒断反应严不严重,有没有要求工作人员给自己用一些护肝的药。可是东勰从来没有在信里回答过这些问题。后来,嘉穆就不再问了,因为他也意识到,东勰在信里给他的都是生的希望,而他不能总是往回使劲儿,不能总是提醒两个正在走向阳光的人去回忆曾经的深渊。在偶尔承受戒断痛苦的时候,东勰就是嘉穆心里的那束光。被毒瘾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嘉穆常常想象东勰就在房间外面等着他,他肯定不想听见自己向毒品屈服和求饶。他在戒毒所里写了很多曲子,他要等出去之后让东勰一一填上词,成为他们俩的作品。于是在这个时候,他不再去拼命挣脱绑住自己手脚的毛巾,而是忍着疼痛、寒冷和身体里蚁行的奇痒,颤抖地哼唱起这些曲子。

    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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