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4考学
第(2/3)节
口的话,像匠人敲链子,该重的地方拿不轻。
她想想又说:“小地方的教育资源不敢想象……考名校,那得吃很多苦吧?卫泠,你那时候是不是比她还用功?”
“我呀?”卫泠端着水,慢悠悠地,从客厅沙发晃到阳台来,阮梁珂正收完衣服,从身旁经过,打趣地瞅他一眼,两人相视笑笑,做起各自的事。
卫泠到南阳台坐着,抿口白水,缓缓倒下。躺椅是妻子挑的,并排搁着两个抱枕,偶尔母女俩躺躺,卫泠多在书房,很少来这。
慢慢伸展开,小腿肚压到尾部的编织横木,双脚露在外轻轻摇晃。他闻到头顶上散出阵阵的清香,那是几朵开放的白色荷花和叁两个莲蓬,下午从花市带回来,留着水珠,插在一个粉青胆瓶里。
北面阳台种花,南面晾衣放杂物,一花一草都阮梁珂的安排,窗前种了喜好攀爬的骨架植物,耐阴的蓝雪花在内,外面是俏丽的黄月季,才半年,已经茵茵遮了半面窗。
外头住户的灯从花草间隙星星点点透进来,卫泠偏过头,闭上眼睛,忆起幼时的一池芋头叶子。
那是黎明之前,天色乌蓝发黑。男孩原本叫卫继泠,上前天,他爹带到镇上派出所给改了名字。
他蜷在被子里,模模糊糊听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等会你把饭煮着,给泠娃儿再烧个蛋汤,他吃了好去上学”,卫复生说,“头两天……你送哈他。”
“……嗯。”
卫复生从院角石板坡往路上走,解放鞋厚实的底子和石头摩擦,沉重的音变成回声,被拉的极旷,传到屋里,撕开卫泠酸涩的眼皮。
屋里很黑,窗前的屉柜上掉着灯,安静地悬着,动也不动。
吃了早饭,卫泠又回到屋,拉完灯眼睛刺地疼,缓了片刻。屉柜比他的腰还高,右上角垒着一迭黄皮子的新课本,那本属于卫小相,可现在却是他的,门后挂的崭新的军绿包也是。
卫泠把写着大字的课本塞进包,又装了一只新铅笔,旧的,涂画过的本子都在卫小相入棺的时候放进去了。
他挎着和腰粗的书包,走到门楣底下站着,焦月琴看了一眼,别过头去,半晌不说话,天隐隐放白了,群山仍有些蓝。
“……娘,我上学去啊。”
虽然人都跟这孩子说,从今以后你要把她叫妈了,可是卫小相才把她叫妈,而且卫泠有自己的妈。
不过他仍要唤一声娘,河坝场的张泉不就叫屋里爸爸妈妈,爹和娘么。
卫泠说这近不让娘送,焦月琴就没送。
上了路,两边虽长着青色的茅草,不时也刮人裤脚,风虽吹着,也掀起细小的浪,可颜色并不暗,它们后边,没有一片竹林沙沙的响啊。
卫泠又要哭了,可他眼睛酸,抽一抽的,泪珠没滚出来。
他又想到,自己睡的那屋曾是卫小相的屋,虽然玩的时候,小孩们都说他不知羞,缠妈妈,这么大了还在爸爸妈妈房里睡,可如果他再大几岁,就会自己睡。那间屋本该一直是他的。
屋里那个屉柜也是卫小相看书写字的地方,他比自己大,长的比自己高,坐那个山羊凳,趴在桌上写字正合适。
可是卫小相死了,被他给害了。
卫泠想着,眼泪哗啦呼啦往脸上滚,一边举起袖子擦不停,也不知道是要挡脸,还是挡自己的哭声。
走完下坡,再过一截田坎就是河了,他止了哭,抽抽搭搭地咽了好会儿,又弓着背咳嗽。
咳的好些了,直起腰,卫泠看到下来的路外边长着一田大叶子。
深青色的,垂着脑袋似的。
卫泠以为这是荷花,他从没见过荷花,只在以前家里的大日历上看过。日历是村上到镇上领的,又发给村民,一册十二张,每张不同样,有野生动物,有亭台花草,甘宝莹撕下来,用浆糊贴在墙上,防止床里边的黄土落在被子上,卫泠每天翻身面对墙的时候,对着他的就是一页荷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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