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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1/9)节
    之后,我又从由良站前继续朝着宜津线丹后走了过去。顺着东舞鹤中学时期修学旅行时所走的同一路线,从这个车站回去。站前公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本地人主要凭借短暂的夏季旅游旺季来维持生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站前一个小旅馆,门前挂着“海水浴旅馆由良馆”的照片,我想在这旅馆住宿。打开毛玻璃门,高声请求引导一下,却没有人回应。正门铺板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木板套窗紧闭,屋内毫无亮光,也不见有人出现。

    我绕到屋后。那里开辟了一个朴实的小庭院,菊花都干枯了。高处设有一个水槽,是用来给夏季游泳归来的房客冲洗身上的沙子的。

    靠近客房的一幢小房,里面住的好像是旅馆主人的家属。从紧闭的玻璃门中传出收音机的声音。听起来只是一种空洞的响声,反倒不认为屋里有人了。果然,这里也不见有人,我在随意摆放着两三双木屐的正门处,趁着收音机中断的空隙,大声呼喊,最终还是白费工夫。

    有一个人影从背后出来。阴郁的天空隐约透出的曚昽的阳光中,我看见门前的木屐箱上的木纹开始变得明亮。

    一个胖胖的皮肤雪白的女人——她身体的轮廓仿佛是融化了之后又重新挤出来的一般——将那双若有似无的细眼睛眯缝起来凝视着我。我说明了要住宿的来意。她连一句“请跟我来”都没有讲,便默默地将身体转过去,走向旅馆的门厅那边。

    ……她安排给我的房间,是二楼一个角落中窗户面对着大海的小间。想依靠这女人端过来的手炉这一丝丝的火气,熏一下这长时间关闭着的房间里的空气,那股霉臭味实在难闻。我打开窗子,任北风吹拂着我的身体。大海那边,与刚刚一样好像并非为了展示给谁看,云朵悠闲、庄重地在不停嬉戏。云朵好像也是自然的没有方向的冲动的反映。并且还能够看到其中一定有一部分是灵巧、冷静、蓝色的小结晶体,是蔚蓝天空的薄片。却无法看到海。

    ……我站在窗边,又追寻起刚刚的想法来。我反躬自省:我在想将金阁烧毁之前,为何没有想到要先杀掉老师呢?

    至今为止,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要杀掉老师,但是我很快便清楚地知道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为什么呢?因为我很清楚,即使杀掉老师,他那和尚头以及他那无力的罪恶,仍旧会连绵不绝地、不停地从黑暗的地平线向外涌现。

    通常来讲,有生命的东西不会如同金阁那样拥有严密的一次性。人类只是承担大自然诸多属性中的一部分,以有效的替代方式传播并繁殖而已。如果杀人是为了将被杀对象的一次性消灭掉,那么杀人便会成为永久的误算。我就是这样觉得的。如此一来,金阁与人类的存在便越来越显现出它们鲜明的对比。一方面,人类轻易就会被毁灭的形象反倒浮现出众生的幻象,而金阁坚固的美反倒暴露出毁灭的可能性。如同人类那样有能力致死的东西是不会彻底消失的,然而如同金阁那样不灭的东西却是能够被灭掉的。为何人们居然对这一点毫无察觉呢?我的独创性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如果我烧毁了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被指定为国宝的金阁,那便是纯粹的破坏,是挽回不了的破灭,那就是的的确确地减轻了人类创造的美的总量。

    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一种谐谑的情绪袭上心头。“如果烧掉金阁……”我喃喃自语,“这样的做法一定要产生显著的教育效果。因为人们会以此类推,从而学习到‘不灭’是毫无意义的;学习到金阁仅仅连续五百五十年耸立在镜湖池畔是无法成为任何事物的保证;还学习到我们的生存凌驾其上的必然前提就是一种不安——明天也许会崩塌的不安。”

    是呀。我们的生存的确是被包围在某个期间持续的时间的凝固物中。例如,木匠为了便于做家务而制造出来的小抽屉,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会烙印在这物体的形态之上,经过了数十年、数百年之后,时间反倒好像凝固起来而变成了这物体的形态。一定的小空间,最开始被物体所占据,之后变为被凝结的时间所占据。它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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