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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2/8)节

    “我所学的流派是古琴类。难得有这样宜人的月色,我觉得,要是可以,便在金阁上吹上几曲,因此便来了这里,还能够顺道教你一下……”

    “现在就行,因为老师出去了,老大爷磨磨叽叽的,还在打扫。等打扫完了,他便会关闭金阁的大门。”

    柏木的出现十分突然。他说月色宜人,希望在金阁上吹尺八,也很突然。因此这一切都与我所知道的柏木的形象背道而驰。尽管如此,调节一下我单调的生活,只是这样,我也非常开心。我将他送给我的尺八拿在手中,领着他进入了金阁。

    我早就忘了这天晚上与柏木交谈的内容。我感觉可能也不会多重要。首先,柏木没有想讲述他平日里一直讲述的奇特的哲学与带毒的反论的意思。

    他可能是想向我展示我无法想象到的另一面,才专门赶过来的吧。这个只喜欢亵渎美、喜欢讽刺别人的柏木,的确令我见到了他纤细的另一面。他对于美的理论的精细程度远超过我。对于这样的理论,他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而是使用姿态、眼神、吹奏尺八的曲调以及伸向月光中的前额倾诉的。

    我们倚靠在第二层潮音洞的栏杆上。坡度平缓的挑檐位于缓缓翘起的深深的廊檐下面,靠其下方八根雅致的天竺式肘托来支撑着,伸向月光映照的池面。

    柏木首先吹奏了《源氏车》小曲,我对他娴熟的技巧深感震惊。我像他一样把嘴贴到吹孔上,却无法吹出声音。他教我先用左手握住尺八上方,然后压住下巴,接着认真教我如何将贴在吹孔上的嘴张开,使风像大薄片一样送入吹孔等秘诀。我多次尝试,仍旧无法吹出声音。我的脸颊、我的眼睛都在用力。虽然没有风,我却感觉池中的月亮都已经化作了点点碎片。

    有那么一刹那,疲惫不堪的我甚至怀疑柏木是不是针对我的口吃故意为难我的。然而,我又渐渐感觉,这种尝试着慢慢发出声音的肉体的努力,将那种害怕发声并想要完美地发出第一个词的努力,净化了。我还感觉,这无法发出来的声音,也许早就真实地存在于这月光之下安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了。我只要竭尽全力,最终发出那样的声音,努力把那样的声音发出来就可以了。

    如何才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如同柏木吹出来的那种非比寻常的声音呢?我觉得,只有熟练才能够成为可能,美便是一种熟练。就像柏木,虽然长有一双丑陋的内翻足,但他能够完成清澈的音色,我也可以通过熟练而达到那样的境界。我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受到鼓舞。不过,我又想,柏木吹奏的《源氏车》之所以那般美妙动听,虽然是以月夜为背景,但主要的不正是因为他所拥有的那双丑陋的内翻足吗?

    随着对柏木更深的认识,我才清楚地知道他厌恶永恒的美。他所喜爱的只局限在刹那间消失的音乐或者几天内便会凋谢的插花,他十分厌恶建筑与文学。他之所以来到金阁,无非是想寻找明月照耀的金阁。尽管如此,音乐的美多么神奇呀!吹奏者所创造出的这种短暂的美好,虽然像蜉蝣一样生命短暂,但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完全的抽象和创造。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像生命的东西,尽管都是美,可是金阁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远离生命、最像侮辱生命的美。柏木将《源氏车》吹奏完的一刹那,音乐这个架空的生命便消失了,但是他那丑陋的肉体以及阴郁的认识却依旧完好无损、毫无变化,仍旧完好地保留着。

    柏木向美索求的并不是一种安慰!我在沉默中明白了这一点。原来他利用自己的嘴将气送到尺八的吹孔的一刹那,就已经在空中创造出了美,然后对自己的内翻足以及阴郁的认识,与之前相比更加清晰且新鲜地保存了下来,他对于这一点很是喜欢。柏木喜欢的正是毫无益处的美,美穿过自己的身体,没留下丝毫痕迹,绝对不会改变任何事物……对我来说,如果美也是这样,那么不知会令我的人生变得多么轻松呢。

    ……我完全按照柏木的指导,乐此不疲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我的脸涨得通红,开始喘粗气了。这时,尺八突然迸发出一个刺耳的声音,我好像突然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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