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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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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地开了口,

    “我的确不教学生做小人,”悠悠地,千寻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深望着向他,道,“但是老夫也没教过学生拘泥君子风骨作茧自缚。”

    邹吾不敢看他,轻轻地垂下眼帘。

    千寻征见他如此,莫名自伤起来,默了一下,继续道,“罢了……道理你都懂,论起道来,你传于西境大儒,比我还胜上三分。小邹,我是不是说了也是白说?”

    邹吾强忍着情绪,此时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一日为师,终生教诲。老师这样说折煞学生了。”

    千寻征却不接他的话,扭转了视线,也不看他,“你有你的筋骨,你有你的处事之道……你捧着你‘食人薪俸,忠人之事’的心,觉得护卫辛鸾是这天下最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什么叫做天经地义?你领高辛氏多少食俸?居官几品?王室蒙难,文武百官无人肯相救,他们都不讲这个天经地义,凭什么到你这里就天经地义?!”

    “我知道我这些话你是听不下去了,可是小邹,”千寻征的忍不住放出悲声,那字字句句中,痛切而忧急,“你与小卓原本也是生于诗礼簪缨、钟鸣鼎食之家的!我们这些老师从小让你习文习武,原本也是冲着培养无双的国器去的!你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六岁的任人摆布的小儿了,家国误你,时运误你,身世误你,哪怕我们这些老师们都误了你,这些年为你铺路,不过是聊作补偿,想尽最后一点心血让你未来也好避些风雨,免得再被世人所误!”

    邹吾喉头眼眶一酸,一瞬间就要喘不过气来。

    “而辛鸾!”

    千寻征压着声音,手如烙铁,一把扣住了邹吾的手臂,“宫变之前,他是盛世的明珠,世人亲之爱之,宫变之后,他就只是个天大的麻烦!世人排着队要舍他弃他,甚至加害他,暗算他,出卖他,拿他邀功请赏!自古亡人丧家坏国,多少人遭此大难,凭什么他就要不同?杀他,于你不过探囊取物,保他,却是要跨过八百里的日月风霜……凭什么呢?凭什么要搭上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人生?!”

    千寻征倾身逼视着邹吾,心惊肉跳之间,邹吾已经背生热汗,口焦唇干!

    而此时,叩门声唐突响起,卓吾于门外不合时宜地喊着,“哥,我有事……”

    “……又怎么?”

    邹吾于威压中喘出一口气来,可这转头一问,却于不知不觉中,完全嘶哑了嗓音!

    卓吾不知屋内情境,还在门外蘑菇,支支吾吾道,“那个……刚忘记说了,太子在东厢醒了,我不知和他说什么,哥哥你去罢……”

    千寻征闻言,于无声中缓缓加重手劲儿,他压着嗓子,压得人屏住呼吸,“鸟雀肤柔骨脆,性最柔善,遭到重创会长久身陷应激,许多根本熬不过自己这一关。你若执意送他西去,此后九死一生,一路逃亡,这不是在救他,这只是在折磨他而已——”

    “小邹,你若是不改前意,这里便留你们不得。但若是你改了主意,你狠不下的心,老师可以帮你,让他解脱……”

    第30章南阳(3)

    邹吾托着餐盘停在门前,神色迟疑地叩了叩门。

    千寻征的府上是五进的院落,为了避人耳目,将辛鸾安置在了府上的东南角厢房。这里平日并不住人,门板的青漆都剥落许多,院子外杂草丛生,只有一颗歪着脖子的梅花树还兀自长得野蛮茂盛,房内在他们到来时,更是堆摆了各种杂物和浮浪少年们的双陆、赌筹。

    其实到如今,这厢房的环境也未改善太多,门口多了一排青瓮,几坛塞进应急的药材,几坛塞着被收拾出来的针头线脑,再运进几床被褥,就算是囫囵了一个养伤的地方。

    邹吾思绪纷乱,手背叩了两次门来,见还是无人应答,只得直接推开门——五尺见方的寒舍之中一分为二,也没什么屏风帘幕的遮挡,一侧是纳凉歇息的宽榻,一侧是几有人高的书案大柜,窗牗紧紧闭合着,聊作于无地漏着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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