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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忏悔实录》01

第(2/3)节
同仁的包容宽恕。修女们为他擦干身体换上纯白宽松的唱诗班制服,安置到一个小小的空房间里,期间他一直高烧昏迷,又似乎被梦魇纠缠,纯金眼睫下不断涌出眼泪,就着斑驳泪痕用烧焦的嗓音嘶哑呜咽,胡乱吐着梦话,偶尔中箭般身体应激痉挛地弓起,眼下翻出濒死的混沌。老修女用清水浸泡过的棉布给他擦拭滚汗,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捻着玫瑰念珠与十字架为他祷告,后来他不再呼喊,在床铺深处蜷缩成团,脊背弯曲四肢收拢在身前护住柔软腹部,一个婴儿尚在母体羊水中的自我保护姿态——让我们都不免觉得难过,他自己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要孕育另一个小小的生命。前半夜他高烧不退,烧糊涂了似的口中不停哀求,不知是向着抓住他的噩梦还是其他更深更庞大的恐惧。那时候青霉素还是昂贵珍稀的药品,教堂里没有储备,吃下最简单的退烧药之后只能听天由命,好在临近天亮他的体温逐渐正常,喂着喝进牛奶泡煮的麦片粥也不再呕吐。我在烛下划过十字,感谢天主对这可怜人的眷顾。

    晨祷过后那年轻人才悠悠转醒,早钟声与齐声诵经绕过回环通道与高大廊柱显得神圣空渺,那孩子睁眼后保持着蜷缩在床角的姿势,面容苍白憔悴,宝石般的蓝眼珠镶嵌一层迷茫无光的磨砂水膜,一见人来便下意识警惕地弓背,双眸凝睇。看起来像那种意外走丢的娇贵纯种猫咪,是不是?街头流浪教会他防备,我并未觉得冒犯,解释清楚缘由后他哑着嗓音连连道谢,又表明自己无处可去的窘迫请求教堂暂时收留,我们自然接纳了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不愿过多谈及自己的经历,言语间我们只知道了他叫舒伦?埃塞克尼亚,来自阿莱西亚港口以南,在城市暴动中失去了丈夫流亡于此。修女提及他怀有身孕,他脸上霎时打翻了情绪的调色盘,惊愕恐惧悲哀绝望中夹杂丝缕羞怯与怀念,张着嘴唇怔愣半晌,“应该是我……丈夫的孩子。”他这么说时眉毛蹙起,双手轻轻按住小腹,目光垂落在上头,声音低得仿佛沉入绸蓝色的涅瓦河底。

    从那之后,金发的o少年被安排进教堂唱诗班,病好后日常承担些杂务,很快赢得了教堂众人的喜爱——说实话,有哪个尚存善心的人舍得为难这样一个命途多舛的年轻人呢,何况他本就性情温和,初来乍到的陌生隔阂牵绊了口舌,让他显得拘谨寡言,但仍会在旁人搭话时真诚而礼貌地作答。这男孩生了张莫奈月季般的脸庞,这一点在病容褪去后更为明显,微笑时抿起的淡粉嘴唇柔化成和善克制的弧,唇缘下露出一点洁白齿尖,仿佛新绽的花朵被鸟雀压得稍微垂枝,热情的修女们会为了见一见这表情而围住他不停地打趣逗乐,直到他招架不住、借口干活狼狈地逃离,那不含恶意的活泼笑声遂伴着鸽群扑簌簌飞往悠扬的塔钟。我更在意这男孩最初干活时手脚的笨拙失措,明显地一直养尊处优,生活常识也极其缺乏,分不清青菜和菠菜的区别,甚至误以为小麦天生就是洁白面粉,教堂其他人倒对此相当包容,似乎零星缺陷被姣好容姿衬托得无伤大雅……只有我难以释怀,种种细节与清洗中瞥到的纹身乳环组成近似妖物的鳞爪,在不安中屡屡钩动我的视线转向那男孩,企图在那一张无瑕的美人皮上挑出端倪。彼时正值晚餐,大家围坐在长桌边祷告,少年小口小口的吃相相当文雅,饭后间歇也同相熟了的修女开几句玩笑,足以证明他本质上快活而善于相处,只是被遭遇蒙了阴霾底色。我默默挪开视线,人人都有些隐私偏好,我不该如此过度揣测。

    转眼金发的o少年来到教堂已经有一个月,阿莱西亚小镇像灌丛中酣睡初醒的森猫,起身抖落毛皮上的露珠灰尘,踏步进入冬季。修女们拆了些磨损严重的旧衣物,掏出棉絮用以缝制新的冬衣,又在壁炉旁堆满干柴炭火,忙着筹备过冬。不知是不是暖融融的炉火把空气烤得过分干燥,教堂西楼在某个傍晚突然失火,熊熊大火仿佛割了喉的动脉喷涌艳红,把大半个塔楼付之一炬,虽无人受伤,但也损失惨重,我不得不临时组织一场募捐会征集修缮费用。开场当日教堂唱诗班特地登台献唱,舒伦,那少年也在其中,这个月以来金发养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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