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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

第(2/4)节
顺着发丝往下,她提灯的手也笼在厚厚的皮手套里。

    而唯独一只秀白的脚由衣摆下露了出来,白雪皑皑,长风未歇,她的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晃动的脚掌仿佛全然感知不到冷。

    傅琛浑身巨震,抖了抖,头大如斗。

    “……师父,您老再这般神出鬼没,徒儿就要被你吓死了。”

    山道上的人冷笑一声,长袖一挥,傅琛便如那训练有素的狗一般,“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徒儿该死,言语多有冒犯,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错了。真的。今日雪大,你赶快些回去,千万不要着凉。”傅琛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更懂得如何适时地卖乖,讨巧,通过暴露弱点而引起敌人的轻视。但此招对谁都十分顺手,唯独对于云君,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果不其然,山道上的那人不置一词,跳下树干朝他走来。

    “你就因着这一点毛毛雨而误了早课?”

    云君话音刚落,风声呼啸,大雪纷飞,风雪将她的斗篷帽檐吹了下去,露出了她的脸。

    这不是一张名冠天下的谋士该有的脸。她的眼睛细长而狐媚,下颚收束的线条略有些突然,唇色不点而朱,一张嘴没事便死死抿着,一看便十分不好惹。她今日专程在额间点了一朵妖异的六瓣梅花,傅琛看得呆了呆,云君冷哼一声,又将自己的斗篷拉好。

    待霜阁云君长老有一个十分清雅的俗名唤作明溦,但她自己不喜,门中之人惧于她的淫威,平日也只敢“云君”“云君”地喊。

    “……毛毛雨……”

    傅琛话音刚落,一阵强风袭来,山道上的二人险些被这风给刮下去。

    “是,徒儿知错。”

    傅琛决定先行认怂。

    明溦提着灯走上前,秀白的脚踏在覆满了细雪与石子的山道上。她今日穿着甚是轻简,头发以一支玉簪松松挽着,发丝乱在额头上,在冷风之中。她将那一盏灯放在他的面前,傅琛缩了缩脖子,僵着背,等着她的巴掌落下来。

    “既然知道为师的脾气,为何还往那清河镇中去,嗯?”

    她问得太过温和,风声尖锐,细雪纷纷扬扬。若教不熟她的人来看,她半跪在他的面前,好端端为他笼好了外袍,本该是一个仁爱而慈悲的人。但傅琛对她太过熟识,熟识得甚至有些抖。

    “……徒儿知错。”

    她的手指往他的衣襟口停了片刻。就在傅琛全以为自己会被他的亲师揍到半身不遂之时,明溦仿佛刻意一般,点了点他的衣襟,柔声道:“今日就算了罢。”

    “……”

    他本已经做好了她一鞭子抽下来的准备。傅琛目瞪口呆地抬起脸。

    “今日为师有客人来,你快些给我滚回去奉茶。”

    明溦长袖一挥,转身就走,傅琛在她的身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她定然是故意的,他被她训练得太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怂如狗。

    傅琛有许多秘密未曾对门中人说。诸如他出身皇室,曾身负大梁帝君的厚爱,在入了待霜阁之前也曾天下闻名。诸如他的母亲出身宗门,他的父亲在宗正寺被人剖开了肠子烈火焚烧之后,他的母亲也一道自刎而亡。

    又诸如,傅琛对朝堂与待霜阁都算不上热爱,也无甚归乡之感。

    若非明溦顶着众长老的压力硬将他留了下来,传授他圣贤之词与治国之道,他毫不怀疑自己将同那些墙根下的乞丐叫花子没甚区别。

    再诸如,他曾对着他的师尊有了大逆不道的肖想。

    那时他刚满十七岁,对男女之事也并非一无所知。他不慎将云君的一个五方琉璃烛台打翻在地,明溦冷笑一声,罚他在讲经堂里跪了叁日。足足叁日水米未进,他饥肠辘辘,昏昏沉沉,就在他险些以为自己将要被饿晕过去的间隙,他做了一个梦。

    并不同于往日反反复复的飞黄腾达之事,他梦见自己坐在御座之上,御座下百官林立,大殿堂皇,众人皆朝他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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