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义两绝
第(2/4)节
江淮无法感知她是不是还醒着,他只是握紧了她露在外头的手,指甲已经变成了全黑,昭示着她逆天得来的多余寿命正在缓缓流逝。
“你还记得吗?”江淮突然问,他轻声说:“当年算命的人给我批的命格。”
陆舜华眯着眼,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江淮低声:“命格主杀,戾气过重,唯恐天地不容。”
陆舜华嘴唇动了动,她抬起头,费尽力气发出声音,目光虽已浑浊,但透露出难掩的坚定。
江淮低下头看过去,很容易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阿淮。
江淮笑着摇摇头,他说:“我一直追问上天,想要一个所谓的答案。我自认为无愧天地,不知道它为何要这样对我。可其实仔细想想,它其实也并非完全无情,至少它将你带给了我。”
十三年前,在静林馆那个吹着温柔夜风的竹林里,他第一次遇到同在馆内求学的少女。
她说土土是她的希望,是她在人世间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希望。
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她用自己的柔软包裹他所有不为外界理解的冷硬,用她所有的耐心等待着他实现心中的大义。
她为他点燃了一盏夜灯,让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清风在上,明月为证。”江淮扣紧陆舜华的手指,声音沙哑:
“江淮此生情之所钟,唯宸音郡主一人。若能娶之,必定珍重有加,决不相负。”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言必践。”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暖融融的光有些退去,大概太阳西下,屋子里泛起了暖红。
陆舜华有些贪恋地蹭了蹭江淮的脖颈。
她感受到他吹拂在发丝上温热的气息,和萦绕鼻尖的最熟悉的枯草味道。
这让她最后一点恐惧都湮灭,只余下宁静。
此时格外美好。
忽然间,外头传来喧闹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茗儿正欲起身去看个究竟,房门又被一把推开。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猛地蹿进来,扑到陆舜华床边,抬起头时满脸都是泪水,眼睛红肿,声音哽咽。
“你怎么了呀?”土土抹了把眼睛,“为什么他们都说你要死了,你不是说还要很久的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想当我阿娘,所以你骗我的!对不对!”
一字一句,孩童的嗓音却像匕首,撕裂开心肺,再用力扎进去。
陆舜华看出他的伤心,她完全没预料到土土会冲过来,他现在趴在床头哭泣的模样,比当初他说自己被亲生父亲卖了还要难过。
“你还没给我取名字呢。”土土抽泣着说。
陆舜华说:“对不起,我……”
“我不要对不起!——”土土忽然大声吼了一句。
他说:“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做我阿娘,我要你活下去!”
陆舜华吓了一跳,全身一颤,被江淮搂得更紧。
他面无表情地摁住土土的手,将他拨开,转头对茗儿说:“把他带走。”
土土挣扎起来:“我不走!”
他伸出两只手,抓着陆舜华露在外面的手,攥紧了她的手指头,说:“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会好好干活,听义父的话也听你的话,你不要走好不好?”
陆舜华又陷入了茫然。屋外里大片刺目微光,她靠在江淮的怀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土土伏下身子,肩膀一抽一抽的。
“爹娘不要我,你也不想要我了吗……”
陆舜华闭上眼睛,无声地摇摇头。
她想去触摸土土,但距离太远,她够不着,于是茗儿将他扶起来,重新让他坐到床边。
可他似乎听不进去,嘴里一直重复着阿娘两个字,一直叫一直叫,叫得整个人都背过气去。
也不知道是在叫自己的母亲,还是在叫眼前的陆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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