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寒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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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药膏朱砂不足妇人毙命,落腹化作奶水亦难查验,只是婴孩日夜饮食,三月积毒入骨,药石无功。内府局总管回禀,清宁宫一向俭素,前时却命人拿了漆木头的朱砂。
她费这等工夫谋害皇嗣,更要亲眼赏看丧子之母痛心泣血,居心歹毒,毒如蛇蝎。
“恭儿也很乖巧,乳母说从未见如此乖巧的孩儿,才出月子便睡得安稳,夜里只醒一两回,吃了乳又安安静静睡过去。当年陛下为先帝守丧,一去三年,不知他开口第一声是叫爹爹……”
皇后背转过身详看赏赐,不曾回首:“而后陛下赴边戍守,恭儿常问为何旁人有父亲,只他没有。我说你父亲是保国安民的英雄,他不止守你一人,须得守着千千万万百姓。他便说日后也要如父亲一般,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是想亲近你,只是不敢亲近。你赞他字好,他便日日一张大字,从未间断,哪怕辗转逃命之时,无纸无笔,他也记着拿树枝画地习字。你嘱咐学骑射,他身子羸弱,却也每每刻苦用功,他盼着有朝一日亲手拉开你的弓箭。”
“他曾问我,为何父亲总是去见宸娘娘,不来看他。我说宸娘娘是当世第一美人,你见了也会喜欢的。他说……”皇后忽而轻轻一笑,“他不喜欢美人,只喜欢娘亲。”
“他又问我,父亲可是不喜欢他。我答,你父亲自然喜欢你,他会有很多孩子,可只有一个太子,你是他独一无二的儿子,是他告祭天地,告祭列祖列宗认定的继嗣,他怎会不喜欢你。恭儿说,他会好好做这个太子,他会是你的左膀右臂,他会是你最喜欢的孩子。”
“太子是恭儿,恭儿是太子,太子之位是恭儿的,他的东西我不许任何人抢走。”清瘦女子回转身影,泪痕满面,“何况是那个贱人。”
彭正兴与丹英噗通一跪地,不敢抬头,宇文序微微皱了眉,只道:“既已认罪,念在这些年的情分,朕可饶过易氏一族。”彭正兴忙拽着丹英出内殿,独留案上一盘枣泥酥。
“这些年的情分?”皇后扑哧笑开,又不禁朗声大笑,她哭红了眼睛,潸潸清泪滚落脸颊,如珠崩断,如瓢泼大雨,“我十七岁出聘宇文家,上事舅姑,下恤仆婢,十六年,我为你操持家事,我为你生儿育女,我嫁入宇文家整整十六年,虽不敢自矜贤妻良母,自认没有半分对不住你,可为何——”[3]
“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难道我只能做一个贤德的皇后,贤惠的妻子,贤良的母亲,就不配得到你的怜惜?”
宇文序无言以对。
她素来行止端庄,言语浅浅含笑,笑成面目模糊的相貌,时下涕泗纵横,他好似第一回看清她的模样,顿觉生疏,竟已是十六年。
“我也求过菩萨,求菩萨保佑我的夫君怜惜我,疼爱我,我求了很久很久。我求菩萨,情愿拿皇后之位来换,求他怜惜我。”
“阿爷,阿娘,太后,他们都劝我,我是一国之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天下女子艳羡的女人。太后娘娘劝了好几回,那贱人虽有圣上宠爱,虽有龙子,终归不是皇后,我只守着这名分,不论何人承继大统,我都是太后,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是菩萨厌烦我贪得无厌了?竟夺走我的恭儿。”皇后哭嗓哀号半日,又是一连失笑,嘶哑刺耳,“我知错了,我不敢求了,我不要皇后之位,我不要夫君的怜惜疼爱,是我痴心妄想,我全不要了,都不要了,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统统不要了,我只要恭儿,谁能把我的恭儿还给我!”
“他那么小,才十四岁,他才十四岁……”
堂上之人神色肃然,他总是这副模样,冷眼看着人间事,生杀一念,不知喜,不知怒,无人胆敢揣测圣意。旁人是不敢,她是不能,她总是不知他想些什么,她从来不知他想些什么。
结发夫妻十六载,今日终于明白一回,他想杀她。
“我知你不喜恭儿,嫌他身子弱,不堪大任,你可知何以恭儿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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