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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余庆(六)

第(3/4)节
见,咱们第一步还没走出,就出师未健身先死了。”

    银瓶被他轮番进攻砸得眼冒金星,却还是极力维持着端正的姿态,退后两步攥紧了帕子,“那、那殿下呢,您的雄才大略又是什么?”

    “我没打算告诉你。”祁王看向了别处,说不上是语重心长还是挑衅,“你也可以选择不信。反正现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一旦上了贼船,可就下不来了。”

    他分明还是把她当贼防着。银瓶交代了遗诏的下落,无异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可这老狐狸竟还是滴水不漏,反把她好奚落了一通。银瓶吃了大亏,气得七窍生烟,待要反唇相讥,忽然听见砰砰敲门声。

    她心头一跳,忙低声问:“谁!”

    “俺是茶房上的,方才前头说有个小嫚【2】叫送面来给她哥哥,是这房不是?”

    “嗳……”她吐出一口气,“就来了。”

    相比于男女大防,还是祁王这个通缉犯比较危险,这一向都是银瓶抛头露面。她去开门,祁王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屋里骤然黑了下来。

    那杂役用茶盘端着一碗青菜面和腊肉,线条硬朗的脸在冷月下像殉葬的陶俑。银瓶在门口给了小账,接过茶盘,没让他进门。

    她一转身,祁王已经坐回了八仙桌上。

    “你说我是你哥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轻佻的嗤笑居高临下,“你也配做我的妹妹。”

    银瓶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得罪殿下,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男女同行到底少见,只有说是亲属才不引人注意——”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奴婢。”

    “……没有人会给奴婢单开一间客房。”

    “那你一会把铺盖抱过来,在地上睡。”

    “……”

    他把指尖在桌面轻轻敲打,要银瓶沏茶。银瓶理也不理,把下颏一抬,放下茶盘就出了门。

    隔壁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祁王独留在黑暗的寂静里。

    他没去沏茶,也没动筷子,反抄起酒壶对嘴又灌了一口。浊劣的酒气往上泛,滟滟的眼却在银蓝夜色里沉淀下来了。

    他们在这地方躲了没两天,便听说睢阳乡下发现了两具锦衣卫的尸体,已经被狼吃得零碎。

    山上矮一点的地方,狼通常是不会去的,可见这灾荒的年月,连畜生也在挨饿。

    因为是在邻村附近的山域发现的,再加上本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存在的——二姑是个不起眼的老太太,那个赤脚医生也萍踪浪迹,早已不知所踪。官老爷也并没有怎么拷问出什么,只当做是遇到了流寇,遇难身亡,如今这也是常见的事。

    进了六月,大内默认了祁王的死亡,将锦衣卫撤离了中原,只留少数人马在苏州府继续追捕党羽。不日,内阁文极殿大学士裴容廷并谨华殿大学士苏成懋奉命代拟《诛李延琮诏》【3】,责其“纵其豺狼之性,徇其枭獍之心”,“悖慢朝章,扇动军旅”,“谋害君弟,名教之所不容”,尽管人已死无全尸,仍褫夺王衔,削藩离宗,贬为庶人。

    山东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了。

    银瓶借后院的棒槌洗了衣裳,上来时花两只角子买了两碗没有绿豆的绿豆汤,一步一步上楼来了。

    房里合和窗打开着,窗外是清朗的夏天,才下过雨,一丝云也没有,蓝得像一块染布。窗边攀附着桔红的凌霄花,小小的缠在绿藤里,合着那蓝天,却有点妩媚的清新。

    窗下摆着只可以摇晃的逍遥椅,里面卧着个男人,瘦削潇洒的身段罩着天青长袍,比窗外的蓝天还要惹眼。穿着皂靴的脚一只踏在椅上,另一只搁在对面的绣墩上,仰着脸,脸上盖着一本书。

    银瓶看见他这懒散样子就有气,故意淡淡道:“来吃汤罢,李延琮——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幸能叫上殿下的本名。”

    祁王——当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勾着食指把书从脸上揭了下来,因为仰面倚着,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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