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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余庆(五)

第(1/3)节
    自从祁王逐渐恢复,银瓶也不再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去查验他的死活。

    她在神殿角落搭了一块薄而硬的木板做床,宁可和那狰狞的蓝脸瘟神朝夕相对,等闲也不肯踏进那狼窝。

    可恨这破庙四处漏风,只有他那厢房屋顶完好。

    下雨了。

    银瓶不得不走去厢房躲雨,手里擎着一只小油灯。

    屋里祁王不端不正坐在榻上看地图——还是她看过的那张。一只手抵着下颏,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把错刀。听见开门声,不自觉握紧刀柄插在炕桌上,惕厉地抬了头。

    银瓶把灯放到桌上,拔下簪子剔了剔,方便他看得清楚点,又问,

    “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祁王悠悠吐出两个字:“不急。”

    银瓶把唇一抿,正色道:“殿下说这话——昨儿不急,今儿不急,那什么时候急。那天桂娘来说他们上城买东西,城门盘查得多严,张贴你的画像,到处都在找你。连城外都有骑马说京话的番子,昨儿已经有两叁个在临村搜过,早晚得搜到这村里,再不走,等着他们再抓一回么!”

    祁王拖着声音漫不经心道,“既然城门盘查得紧,我又能逃到哪儿去?与其自投罗网,倒不如在这儿坐以待毙,至少还多活两天。”

    “你——”

    银瓶顿生一阵“竖子不相与谋”的愤恨,气得倒噎。

    之前祁王被二姑捡回家来,请乡里唯一的赤脚医生看过一回,说虽只折了一条胳膊,真正要命的却是肝脾脱裂,气随血脱,所以吐血吐个没完。

    银瓶为了给他补气,一咬牙请桂娘上城里从细软里当了两对祖母绿环,叁只绞丝金钏,换了叁百两银子。买了两整根老山参,叁钱五等人参,半斤渣末,并当归、熟地、何首乌,许多补药,天天和药一起炖给他吃,没想到就救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祁王面对她的横眉冷对,也不生气,散漫地把身子靠在墙上,眼底有睥睨的挑衅,

    “你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红拂女都能奔着李卫公。你随时都可以走,回去做那好大人的‘爱妾’,何必在这儿酸虀破毡。”

    爱妾两个字不知怎么有点咬牙切齿,他冷笑起来,“我不是他,别指望我能许你什么,我也什么都许不了你。”

    语气虽然恶劣,却也不失为一种好心的警告。

    他疑心她根本不知道“举大计”是一件何等残酷的事。就算她变回高门的小姐,读过两本史书,那又怎么样?

    没握过刀,没杀过人,沙场上的淋漓鲜血没溅到自己身上,看到的也不过书卷间寥寥数语,就像开在绣绷上的花,纸上谈兵,只饱了个眼福。

    但他知道,如果她真的就此离开,他也并不会因此高兴。

    因为她救了他的命么?祁王不喜欢这个理由。

    他冷冷打量着银瓶,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留着她,没准可以作为一个要挟裴容廷的人质。

    银瓶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听他那轻佻的语气,像是亵渎了她和裴容廷的感情,心里很厌恶,于是别过了脸不去看他。

    她的侧脸被烛光映在对面墙上,影影栋栋,不甚清晰,却也能分明看见柔和的下颏,细直的鼻梁骨。

    祁王恍然岔开了神。他无端想起恢复意识后第一次睁开眼,也是一个晚上,她站在床边查验他手臂上的伤口,留给他一个侧脸,垂着头,眼睫低垂,一缕碎发拂在她脸颊。

    寂寂的刹那,她脸上有担忧而小心的神气,穿在蓝夏布短衫里也一样有种端凝的气度。

    除了幼年时的母亲,再没有女人对他显露出这样的神情。

    又过了两天,祁王终于不成天窝在屋里看地图了,转而时不时在房顶上待着。

    银瓶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疑心他根本就是个酒囊饭袋,索性自己思索脱身的办法,不去管他,态度比平日更冷淡了。

    桂娘和全子隔叁天来一回,借着上山打柴的由头,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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